剛才還氣憤到不行的宋懷安，就跟鬼迷了心竅一樣。

竟然真的轉身看向我，眼里滿是歉意，緩緩開口道：「她說得也不錯，寡婦門前多是非，便是為了我大哥，她的名聲也不能有半點損傷。可是你不同，有我做證，大家定不會覺得你委身賊人。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的名聲有害，但我發誓，此后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再無二心！」

從小我就知道，男人的誓言，跟糞坑里的蛆，沒什麼區別。

自然，我是不會同意的。

見我搖頭，宋懷安又耐著性子勸了好幾次，見我遲遲不肯點頭，臉色有些不好看。

「宋玉，你應當以大局為重！」

說完，他像是不打算顧我的意愿，準備直接推門說出這件事。

但我一點也不慌。

畢竟今日之事，我一早就告知了周玄珩，我們都覺得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出了這個意外。

門打開，宋懷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又一腳給踹進了房間里。

嘖，看著就解氣。

周玄珩黑著一張臉，一腳踩在宋懷安心窩上，反復碾壓。

「朕倒是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夫君，為了寡嫂，連自己妻子的清白也不顧！」

這話一出，宋懷安自然知道周玄珩聽到了全部。

眼珠子轉了又轉，從地上迅速爬起來，不斷磕頭。

「是臣鬼迷心竅，盛容雪這個賤人勾引臣，臣本想將她趕出家門，可念及亡故的大哥，才多番隱忍。但臣如今知道錯了，臣會將這個賤人趕出家門……不，讓她去道觀，浸豬籠也行。」

「宋懷安，你居然這麼對我？」

盛容雪瞪大了一雙眼，像是從未想過自己一心錯付的男人，居然想讓自己死。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世間到底多癡男怨女。

宋懷安眼睛也有些紅，但他知道當下該做怎樣的選擇，眼神很是冷漠。

「你如今被人壞了身子，我大哥泉下有知，必定不會再認你這個妻子。如果你還有些廉恥，就該自己了結了自己。」

說完，他從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丟到她面前。

盛容雪看著匕首，忽然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

然后眼神一轉，拔出匕首就刺向宋懷安。

宋懷安也是學過一些拳腳功夫的，一把抓住她手腕，借著力道將匕首反插入她腹中。

「盛容雪，你且安心去吧。」

他聲音有些哽咽，但也僅此而已。

將匕首又一次狠狠刺入，盛容雪緊緊抓著他的衣領，像是想說些什麼，可張開嘴，只能吐出好多鮮血，到底是不甘，死的時候眼睛都未曾閉上。

看著曾經癡愛的女子在自己懷里斷了氣，他冷漠地將人丟到一旁。

又跪地三拜：「臣，已清理門戶。」

我和周玄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冷意。

「枕邊之人，多年相伴，說殺就殺，還真是果斷啊。」

「宋玉！」

我冷漠開口，宋懷安有些慌張地看著我，應當是怕我冒犯天顏。

我看著他，在他略顯慌張的目光中，緩緩走到周玄珩身邊。

然后我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那里有一朵海棠花盛開，是他給我的承諾。

周玄珩有些無辜地看著我。

「我可不是他，干不出這種事。阿玉可不能遷怒于我。」

「你、你們？」

宋懷安瞬間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模樣。

周玄珩直接握住我的手，又一腳將他踹倒，臉色很臭。

「宋懷安，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敢強娶朕的妻子，想好怎麼死了嗎？」

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

「像昭昭這樣乖巧的女兒，也只有我才能生得出。」

我抬手，又在他腰間一擰。

可要點臉吧！

09

后有記載，國子監監丞宋懷安，與寡嫂寺院幽會。

被其夫人撞見。

二人通奸，宋恐事敗露。

遂，殺妻殺女。

宋盛氏羞憤自殺。

帝震怒，親審之。

而同一年，新帝立后，乃民間所娶之妻，帝后情深，天下誦之。

10

我依舊叫宋玉，只是和宋懷安沒了關系，只是涼州宋玉。

昭昭得封鎮國公主，高興到不行。

說要將天下的糖葫蘆全都買下來，被我阻攔，抱著被子「痛哭」，又沉沉睡去。

我還去牢里見了宋懷安。

對于他的最后命運，我從來不覺得有愧。

他不是好人，從前未入京城，仗著手中說是權勢，也沾染過人命官司。

但那時候天高皇帝遠，無人敢言。

如今一一被翻出來，足夠要了他的命。

他見到我，眼里很復雜，但還是跪在我面前，說什麼夫妻一場，哀求我救他。

我沒說話，他就開始笑。

「賤人！一個被我玩爛的破鞋，你真以為陛下會封你為后嗎？」

瞧，我可真是惡心極了他這副嘴角。

所以我將那把要了盛容雪命的匕首丟到他面前。

「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她這些年對你的感情，我也的確看在眼里。宋懷安，我難得心軟一次，想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 不如你就去陪她，如何？」

他說不愿，想要活命, 還威脅我, 揚言將我的身份昭告天下。

很吵，我覺得他的舌頭也可以不要了。

他大罵我忘恩負義, 說他對我有救命之恩。

我笑了, 真的笑了。

畢竟就算沒有他，那根一早就被我磨斷了大半的繩子, 也不會要了我的命。

那時候，我只是太傷心, 但我不真的想死。

所以我給自己留了退路。

如果宋懷安沒出現, 繩子會斷掉，我會摔在地上，然后拿著斷開的繩子, 又在那處被大火燒得一干二凈的地方，重新建起一棟竹屋，緩緩度日。

我或許會傷心一段時間, 但很快, 我的心上人就會歸來, 我們會成親, 會有孩子。

他或許還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但是沒關系。

我可以陪他一起, 如果意外有了身孕，我也不會拖后腿, 天底下那麼多地方, 想要捏造一個身份, 簡直輕而易舉。

就是說，如果沒有宋懷安, 我明明也可以過得更好。

而不是成為他的擋箭牌。

所以, 沒有感激，只有無窮無盡的厭惡和惡心。

我轉身離開時, 他還在破口大罵，我就真的讓人割了他的舌頭。

至于選擇怎麼死。

我給了他體面的死法, 如果他不選，肯定會后悔的。 

11

大婚大日，我身穿鳳袍，站在周玄珩身側。

他牽緊我的手。

對我說：「此生唯有一妻，絕無二心。」

誓言, 哪怕是最愛的人說的，我都只信一半。

不過沒關系——

海棠花盛開，我能信另一半。

所以我握緊了他的手，同樣許下了我的承諾。

「你若絕無二心，我亦絕不背叛。」

他笑，同我十指緊扣, 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看盡人間景色。

一輩子……有點長。

但如果是和周玄珩一起，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