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接手廚房的工作,每天換著花樣地給他燉湯喝。
他非常欣喜。
但同時,因為急于治腿。
他每天嘗試各種針灸藥材,身體卻不見好,反而日漸衰落。
等他最后形容枯槁,只能躺在床上度日的時候。
他終于對我起了懷疑。
「你先嘗一口。」
我面不改色地喝了口參湯,而后繼續喂他。
霍泊予按了按眉心,嗓音嘶啞,疲憊道:「算了,不喝了。」
于是我順從地換了一碗,「那便喝藥吧,將軍早上便沒喝,中午可不能再落下了。」
也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他。
他猛地一揮,打飛了我手里的藥碗。
光這個動作,就耗盡了他的力氣。
他氣喘吁吁地瞪我,吼道:「…我說了不喝就不喝!你聽不懂嗎?!」
我平靜地用帕子擦干濺在手上的水漬,而后讓人進來收拾,便準備離開。
霍泊予卻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臂。
他盯著我,質問道:「聽說你弟弟進了軍營,如今已是前鋒了…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現在才發現麼。
我挑了下眉,毫不掩飾道:「將軍已上交了兵符,如今在外領兵作戰的大將也并非是你,同你說,又有什麼用?」
霍泊予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他手指顫抖地指著我。
一時喘不上氣,猛地劇烈咳嗽,「你…是你……是你害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被發現了呀。」
我故作無奈,隨即迅速從袖中掏出藥粉,一把捏住他的下顎,猛地往他嘴里倒了進去。
霍泊予劇烈掙扎。
但他現在的力氣,甚至不如我。
等他咽下去以后,我拍了拍手道:「放心,只是將你毒啞的藥而已,你暫且還死不了。
」
他目眥欲裂,恨不得殺了我,「…你這…咳、咳…毒婦…」
那眼神,就如同當年他殺他的愛妾褚飛韻一樣。
我笑著關上了他的房門。
將他徹底困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里。
然后轉身就宣布了霍泊予病重的消息。
他這一病,就是五年。
五年里我對他悉心照料,幫他吊著命,打理整個將軍府的賬務和人事。
京城人人都稱贊我賢惠至極。
我的弟弟在我的助力下,一路高歌猛進,成了年少有為的小將軍。
而又在三年前。
東廠提督陸逐光在一次清繳貪官的任務中意外葬身火海,卻人人叫好。
沒過幾天,我的府上就多了一名英俊的貼身侍衛。
再接著,我就懷孕了。
肚子一天天變大,我漸漸杜絕了一切外交,安心待產。
等到生產這天。
我坐在產房里,和陸逐光對坐下棋,一邊悠閑地吃著點心。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響起。
我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沈云枕掀開簾子走出來。
懷里還小心翼翼地抱著個嬰兒。
他笑著遞給我說:「姐姐, 是個男孩, 日后能保護姐姐的男子,又多了一個。」
我手生,抱著懷里的嬰兒總是心慌不已,生怕摔了。
還是陸逐光解了我的困局,把小嬰兒抱了過去,熟練地拍拍哄哄。
也不知私下里練習了多久。
我放下心來,于是問沈云枕:「小茹怎麼樣了?」
沈云枕道:「她沒事,我已消了她的奴籍,等她身子恢復, 我便納她入我府中, 不會有人發現的。」
我點點頭, 叮囑道:「日后可要好好待她。」
沈云枕摸了摸鼻梁,略有些羞赧道:「自然會的, 姐姐放心就是。
」
如此, 沈云枕和他的妾室小茹的第一個孩子。
就成了我和陸逐光,唯一的孩子。
也是這偌大將軍府, 唯一的繼承人。
等到這孩子兩歲的時候。
霍泊予再也支撐不住,藥石無醫。
于是我親手操辦了他的喪禮。
皇帝聞訊, 感念我孤兒寡母的不易, 特賜下一品誥命。
從此,我成了全京城,身份最尊貴的寡婦。
等孩子滿了三歲。
我和陸逐光便開始帶著他去往各地巡游。
一路山水風光,美不勝收。
途中我還帶著陸逐光, 去老家祭拜了我的祖父母。
而他也徹底放下心中的自卑。
即便在人前, 也敢主動牽起我的手了。
等孩子滿了十三歲。
我和陸逐光決定在南方定居,并把孩子趕回了京城。
讓他若有什麼事, 只管去找他的大將軍舅舅。
某日院中積雪深厚。
陸逐光在掃雪, 而我就蹲在一旁堆雪人。
我忽然有所感念, 抬頭看向天空。
我說:「如果還有下一世,就請讓我回來得更早一點吧, 我希望我能救更多的人,讓很多本不必要的事,不再發生。」
陸逐光停下掃雪,伸手撥弄我發間的雪花, 無奈地笑道:「又嘀咕什麼呢, 晚上還有什麼想吃的?」
我順口報出一串菜名。
陸逐光手臂撐在掃帚上,眉眼含笑,「得, 中午的剩菜還有許多, 看來真得養條小狗了。」
我笑嘻嘻起身。
熟練地抱住他的腰身, 在他頸邊蹭了蹭,「夫君說養, 那就養。」
陸逐光掩飾地咳了一聲。
隨后, 他紅著耳朵道:「不早了……夫君去給你做飯。」
他逃也似的鉆進了廚房。
而我站在院中, 伸了個懶腰。
「其實這樣也挺好,做人嘛,總不能太貪心。」
「我希望, 不要再有下一世了。」
「只愿和他,安穩過完此生,彼此白頭到老。」
作者:
桃似花凌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