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接連幾日,皇上都沒進后宮。
這天,小太監悄悄來報消息,說皇上囑咐御膳房燒了好幾道菜,都是從前中宮愛吃的。
惠妃娘娘垂眸思忖了會兒,問我:
「你那討債鬼前夫,似乎還惦記著皇后?」
「那就給他個機會吧。」
這事不難,甚至不需要給宋修遞話。
不過是要浣衣局給陸常在宮里送些被褥,要得又急又多。
陸常在不受寵,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大概率會分到宋修頭上。
陸常在本就和皇后交好,遇上同樣對皇后死心塌地的宋修,難免會說上兩句。
保不齊還會抱頭痛哭。
而好巧不巧,從陸常在宮里回浣衣局的路上,恰巧有個岔路口,直通皇后住的冷宮。
從來沒有任何人唆使宋修。
他若守本分,守規矩,便不會去冷宮。
皇后若守本分,守規矩,宋修哪怕是去了,也說不上話。
「本宮乏了,你伺候小憩罷。」
我低頭應是,扶著惠妃娘娘回了寢殿,回頭望了一眼冷宮的方向。
不知這二人,可會給惠妃一個驚喜。
12
被褥是晌午讓送的,宋修人是傍晚沒的。
皇上宴請親王時,見席面上,擺著皇后娘娘從前愛吃的菜肴,觸景生情,回憶起了同皇后的往事。
他一時興起,差人拎著食盒前去探望。
正巧。
在冷宮的后院里看到了「執手相看淚眼」的皇后和宋修。
雖然事后皇后一再解釋, 是她種花時不慎摔倒, 宋修只是拉她一把。
但皇上頭頂的帽子,已然比滿園的葉子都要綠。
這次皇上沒理會皇后娘娘的威脅,直接就將宋修拖出去斬了。
口中嚷嚷著「若殺他先殺我」
的皇后, 等到宋修的尸身都涼透了, 還好好兒地站在院子里。
睜著一雙大眼睛,愣愣地看著皇上。
「臣妾的少年郎,終究是故去了。」
這句話后,此后二十年, 皇上再沒踏足過冷宮。
13
我終于徹底自由了。
雖然宋修早就成了宋公公, 但我二人的婚約猶在,天子賜婚,官府登記在冊。
我時刻吊著一顆心, 怕宋修何時犯了事兒, 又將我牽累進去。
也怕我總歸是宋家婦,女子出嫁從夫, 縱使夫君死了, 也要聽婆母拿捏。
好在惠妃娘娘是個辦實事的。
趁著皇上心情低落, 在惠妃娘娘處喝酒時, 娘娘隨口提了一句。
「阿許也是個可憐人,被皇上賜婚時歡歡喜喜, 夫君卻從不歸家。」
「可憐她在我這兒勤勤懇懇,掙一份賞錢都要留著補貼老太太。」
她語調溫軟, 又有幾分抱怨,皇上最吃這一套。
于是皇上嗯了一聲,道。
「你喜歡, 那便召回來罷。」
天子一言。
我與宋修、宋家再無瓜葛。
看著鏡子里我頭頂的「嫌貧愛富女配」也慢慢消散,我終于露出輕松的笑。
我寧可做一個小小婢子, 在宮中過著日復一日枯燥無味的生活, 也不愿意做宋修偉大愛情的墊腳石, 做他們跌宕起伏劇情里的炮灰。
女子未必要嫁人。
我喪夫, 又深受惠妃娘娘恩典,在一批又一批宮女放歸的名單里,我從未寫上自己的名字。
惠妃娘娘的奶嬤嬤病逝后, 我成了她身邊的掌事姑姑。
彼時惠妃已加封了惠貴妃。
她是異族, 無子嗣, 是當不成皇后的。
但皇上愛重, 娘家哥哥的勢力在西域又不斷壯大,宮中無不敬著。
我走到哪兒,也都會被尊稱一聲。
許姑姑。
我收養了兩個小丫頭, 在宮中種些花花草草。
惠妃娘娘沒子嗣,對小丫頭也很寵愛。
宮中又不斷有新的美人,吸引著皇上的目光,惠妃娘娘宮里漸漸冷清了下去。
皇上敬重她, 予她理六宮事, 但更喜愛年輕的面龐。
惠妃也樂得安排。
她是個清醒人,不奢求皇上的愛,年輕時牢牢把握住皇上的寵, 年華老去時擁有了皇上的敬。
于是這一生,都過得不錯。
當然,我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