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相術師血脈,能測生死無常。
大姐辨人善惡,二姐知人壽數,我能看到別人的死法。
除了四妹是撿來的,只會抱我的大腿。
我爹死后,皇帝為我們賜婚。
大殿選夫時,大姐和二姐選走皇叔和太子,只剩丞相和將軍。
四妹跪求我告訴她,誰的下場最好。
我指向了丞相。
四妹卻不信我說的是真話,搶先選走心悅于我的少年將軍。
她自作聰明,以為我留了一手。
可她不知道,我第一眼見她,就看到了她會死在我手里。
01
我爹是天下第一相術師。
他說過的話沒有不靈驗的。
最出名的那次,是京城暴雨三日不絕。
他卻和別人說,城東巷子夜里要起大火。
眾人紛紛不信,還和他打起了賭,爭先恐后地下注。
整條巷子,十戶人家聯合起來,熄滅燈籠,不燃燭火。
誓要破了我爹的招牌。
但臨近子時,更子剛響,巷尾就著起了大火。
好在大家嚴陣以待,并未釀成大禍。
后來得知是一樁風流軼事。
有位小姐半夜會見情郎,二人以往都是借著檐下燈,昨日只好點燈相會,彼此情意綿綿。
一陣風起,燈籠翻了,火光來了,情郎跑了,小姐的名聲也沒了。
眾人對她指指點點,極盡杜撰之能事,落井下石。
這位小姐就找到了我爹。
我爹以為她是來找他麻煩的,但沒想到小姐是專程攜重金來感謝的,謝他讓自己看清負心漢,避免了下半輩子的苦路。
那就是我爹娘的第一面。
他們恩愛不疑地度過了十幾年光陰。
那十幾年,我爹不為任何人測命,無論達官權貴,能人異士。
直到我十歲那年,我娘因病去世了。
那病來得又急又猛,甚至爐子上的藥都沒熬好,她就撒手人寰了。
只是在臨終之時,對我們四姐妹說了八個字。
勿惑于計,勿困于術。
我們家四個女兒,三個都學會了相術,除了四妹。
我娘死后,我爹消沉如泥,過了半月,重新為人卜卦算命。
本來過了十幾年,大家遺忘了這號人物,我爹卻比從前更加狂妄,不僅測人命運,甚至敢斷人生死。
他以前說這是天機,不可泄露的。
我猜,我爹應該是不想活了。
這五年里,我爹用無數被他論斷的人命,奠定了天下第一相術師的地位。
五年后,他等的人,終于到了。
來人約莫五旬,眉眼有神,裹著很厚的大氅,身邊圍著不少隨從。
有的又黑又瘦,形容嚴肅,有的膚白聲細,舉止輕柔,個個都提起了十萬分的小心。
「如今朝堂形勢,波詭云譎,先生能測出,未來天子嗎?」
我爹擺出四枚銅錢:
「紫微氣運,不外乎此四人也。」
02
在這世上,我爹沒什麼不知道的。
我娘還活著的時候,他的那些術法,都拿來哄我娘開心了。
我娘問他的是,哪天米糧漲價,哪天下雨,哪天會下雪。
我爹很無奈:「你為什麼不問點更重要的?」
我娘坐在廊下看飛雪,用手去靠近火爐取暖。
「什麼叫重要的?難道我要知道誰當皇帝嗎?」
我正要拿著梅花跑過去,不經意聽到了我爹的回答:
「行啊,多的是人打聽此事。我看未來天子,會出在太子趙澈、丞相崔宋、少將軍李玄歌、皇叔趙明承之中。」
五年后,我爹也說出了這四個人名。
因這一句話,全家下獄。
那人是當今皇帝,他想聽到的答案,只有太子一人。
皇帝對外說,我爹妖言惑眾,要將我全家處死。
而暗地里,他親臨詔獄,逼問我爹,未來天子的名諱。
我爹端坐在土方上,以發覆面,形同枯槁。
「我的女兒,承我血脈,能占出夫君命格。」
他說完這句話,長久地閉上了眼。
皇帝問眾人:「誰是他的女兒?」
昏暗的監牢里,大姐和二姐鎮定如常,我坐在角落里,微微出神。
四妹害怕得抱住我的胳膊不放:
「三姐姐,我什麼也不會。」
她才十五歲,剛過及笄,膽子素來很小。
那年我陪著我娘去廟里燒香,下山的時候,大雨滂沱,有個小乞兒追著小狗,悶聲摔倒在泥坑里,擋住了我們的馬車。
我只看了她一眼,就讓我娘救下了她,因此這十年來,四妹總是和我更要好。
我抬起她的臉,讓她看我的眼睛:
「相信我,你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
我捏了捏她的掌心:「當然,你知道我的本事。」
我們被帶到了皇帝面前。
他也有些驚訝:「怪不得。說是出于四人之中,原來他正好有四個女兒。」
我爹姓明,給我們取的名字也很簡單,依次是望春、聞夏、問秋,借冬。
皇帝問了我們的姓名,又問我們測命卜卦的本事。
第一個回話的是大姐明望春。
「民女能辨人善惡。」
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對于大姐來說,任何人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對方是善是惡。
皇帝道:「人之善惡,你就是說了,也不能驗證。」
第二個回話的是明聞夏。
「民女能知人壽數。」
皇帝來了興趣:「那你看朕能活多久?」
二姐俯首叩拜:「陛下萬歲無憂。」
皇帝不信如此敷衍之詞:
「你不敢說。那就在場的人,你說個死期最近的,朕要看靈驗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