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二少爺自愿,誰能看見他書房里有什麼畫,又有誰敢將這等話傳到未來當家主母的耳朵里。
二少爺面具被掀個徹底,「蔣大小姐,我既已經決定要娶你,你還有什麼不滿?」
紅衣女子揮起手中的鞭子,落在二少爺背上。
「我告訴你,別在我這里陰陽怪氣,這樁姻緣,是你父母求到我府上的,滿京都的王侯將相誰不給我父親三分薄面,你說我有什麼不滿?裝什麼傻,我今日便把話說明白了,日后,你給我好好在府里呆著,任我搓扁捏圓。」
政論之事,我不明白,和鋪子里的娘子們紛紛捂住耳朵,聽不到。
那紅衣女子見狀反而笑了起來,走過來拿開我的手。
「你倒是比漠北的女子們有趣些,我過兩日要狩獵去,你給我做套騎裝,做好了有你享不盡的富貴。」
我聞言眼睛一亮,顧客就是上帝,管她是誰。
13
和東方瑜成親前,我又見到了陰魂不散的二少爺。
也是我此生和他見的最后一面。
我使了個眼色給鋪子里的繡娘,她便退下了。
「聽三妹妹說你要嫁人了,一個郎中,他配不上你。」
一向溫潤的二少爺一字一句吐出,倒顯得面目猙獰。
我笑了笑,「二少爺吃酒吃糊涂了。」
愛是緣分,沒有什麼配不配得上一說。
最近我常在想二少爺什麼時候變成這番模樣。
我是感謝他曾經在大小姐面前給我解圍的。
「母親的話,你為什麼不同意?」
我明白了,他不是變成這樣,而是他本來就是傲慢這樣的人。
若是之前我尚能擺出一副好臉色,此番卻是徹底怒了。
「二少爺,許家有得罪李家嗎?」
他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什麼?」
「我姑母伏低做小仍不夠,連我也要折在這里嗎?我為什麼要同意給你做妾,真是邪了門了,我沒記錯的話,一開始我就說過,我有喜歡、在意、珍愛的人了。」
二少爺抿著唇一言不發,繡娘遠遠跑來。
「東家,人我請到了。」
繡娘身后是不明所以的蔣家大小姐,她一挑眉什麼都明白了。
「許掌柜,要不我幫你報官,教訓這登徒子。」
我拉著繡娘一路狂奔,「您的未婚夫,還是憑蔣大小姐做主吧。」
跑到藥廬,自由的風吹在我的臉上。
去他的妾吧,我要做東家,要做掌柜,也可以是東方夫人。
什麼身份都該由我選擇。
絕不該是任人拿捏的妾室。
我站在東方瑜面前,仰起臉看著他。
「怎麼這麼開心,有什麼高興事嗎?」他微微笑起來,能讓冰山消融。
我側頭笑著看他,「和你永遠在一起,就是目前最開心的事情。」
14
婚后三年,我的生活逐漸慢了下來,我開了三四家鋪子。
還有一棟錦衣樓。
除卻一些大客戶,其余多交給成熟的師傅們去做。
我買了一個大點的院子,姑母和東方月都來了。
三小姐也真的過來做客了,還牽著她的孩子。
昨日種種皆是過往,東方瑜醫術高超,鄰里關系很好。
還鬧了個烏龍。
我以為是東方瑜廚藝太好,吃得有些積食了。
本想讓東方瑜給我配點山楂丸。
他手忙腳亂地給我準備去了。
不想鄰居大娘磕著瓜子,笑東方瑜是個呆木頭。
「東方小郎君,還不快給你家娘子把把脈。
」
把完脈,他愣在原地,眼睛迸發出光彩,倒是嚇我一跳。
我抬眼,第一次發現他居然還有小虎牙。
這樣如春風般和煦的人笑起來竟然是這般流光溢彩的模樣。
他抱住我,像是抱著珍寶一樣。
「感謝神靈眷顧,讓我遇到你。」
「桃花,我們有孩子了。」
我也落下淚來,原來可以更幸福。
番外——李逢晟。
少時,家里來了個女伴讀,多新鮮吶。
原以為她和那些接近我的表妹們沒什麼不同。
直到看見她在花園里看月亮,見她垂眸嘆氣。
她喜歡月亮嗎?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白日里讀的這句詩,在腦子里躍出來。
我聽見心擂如鼓,像是死寂的山被風拂過,乍然有了生機。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
第二次見她是因為三妹,我一向不喜歡我這個三妹妹。
愚鈍、腦子也拎不清,還不喜歡讀書,簡直是不可理喻。
那天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去了三妹院里。
看著她挨巴掌,我皺起了眉,第一次覺得長姐有些不近人情。
我見過她很多面,但她不知道。
她給她姑母熬補湯,還給她做衣裳,只是她下廚的手藝實在是差。
我悄悄進廚房吃了一點她剩下來的馬蹄糕,難吃。
不過這些事有的是下人做, 以后她不必做這些。
以后?我居然想和她有以后?
念頭一旦起了便無法抑制。
為什麼她可以對她的姑母那樣溫柔,也可以對我妹妹那樣耐心。
甚至掌摑她的長姐, 她都可以毫不介意。
卻對我那樣冷漠, 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府里有個婢女母親生了重病, 藥價昂貴, 她拿不出銀子在廊下哭。
吵得我心煩。
「這是五兩銀子, 拿去救急吧, 要還的。」
是她,我悄悄走了出去, 見她一臉糾結卻還是把銀子給了那婢女。
傻子, 丞相府一年俸祿不過五兩銀子, 那婢女拿什麼還。
三妹愛杜鵑花,只是那東西難養。
那段日子常見她捧著書, 拿著鏟子蹲在杜鵑旁研究。
竟然真的被她研究出來了, 那杜鵑盛開,確實好看。
看見她被三妹夸,臉上羞澀的笑容, 我也跟著笑起來了。
她那樣好的人,能不能也來愛我。
我被這個念頭嚇到了。
燈會時,我以為她喜歡看月亮,卻不曾想, 她說她有很在意的人。
臉上欣喜作不得假, 我疑惑。
但假裝看不見, 她的目光不過片刻游離, 待我們日后在一起。
她會知道, 我是她唯一的良人。
母親慧眼如炬, 有意將她許我做妾。
欣喜若狂, 我心下起了波濤,卻不敢讓母親發覺半分。
只放穩了聲音,「但憑母親做主。」
她出府后, 我注意了她很長時間。
東方瑜,不過一個郎中。
我嗤笑, 如何能與我相比。
我后來想為難那個郎中。
丞相府, 想弄死一個人甚至不需要發話。
三妹倒是不咸不淡地說,「二哥, 東方,這個姓氏,是能隨意招惹的人嗎?」
天子腳下, 多得是能碾死人的權貴。
傳聞, 天子潛龍時期曾墜落懸崖。
得一東方氏女神醫救治, 更是與其互生情愫。
礙于那女子心氣高,天子無奈,賜了金銀, 還暗中派了私兵護佑著。
至今, 后位空懸。
我苦笑道,「謝三妹提點。」
「李逢晟,你女兒又闖禍了, 還不過來管管。」
耳邊傳來夫人的聲音,我無奈攤手。
「三妹自便,我要去管教小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