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你,你叫我一個人怎麼生活?」
嫂子躊躇半晌終是將我往外拿的手攔住了。
「行行行,等三日我將家里的事兒安排妥帖了,隨你一同去就是了。這麼大的丫頭,都要議親了,還不能離了人!往后嫁了人,看你咋辦!」
「嫁了人我也要帶著你。」
她眼中晶晶瑩瑩的,像是哭了。
果然,嫂子還是那個嫂子。
整整三日,她哪里是收拾東西,天一亮就往各家門前去了,逢人便說:
「哎呀煩死了,鸞姐兒那個丫頭哇,哭嚷著離不開我,非要我跟去。」
村里人不想聽了,扭臉就要走,她還要攆上去說:
「我說那你嫁人怎麼辦?這丫頭,竟然說嫁了人還要帶著我。」
十里八鄉算是都知道了,我王鸞嫁人還要帶著她。
王嬸子說,嫂子這個樣子,實在是給我丟臉。
可我卻覺得,無比幸福。
搬了新家,嫂子又熱衷上替我相看。
附近九條街的適齡男子,叫她打問了個明白。
戶部的張重九,禮部的孫若水, 每日下朝,她都如數家珍。
好話說了一籮筐, 卻又搖搖頭自己否決自己:
「不行不行, 聽聞他家妹子多, 你嫁過去要吃虧。
「不行不行,聽聞他家是個繼母, 還有個弟弟,老太太定是要偏心的。」
我忍俊不禁,打趣道:
「嫂嫂, 若是你念書像這般認真, 何愁考不上一個狀元啊?」
嫂子的眼睛暗了暗, 像是在想很久遠的事。
「若是我的爹娘, 能送我念書……哎呀, 算了算了,我哪是那塊料子?」
你看,我的嫂子就是這樣。
她受過的罪, 從不愿叫我再受一次。
11
千挑萬選下, 嫂子終于替我相看到一戶好人家。
顧南風,和我一樣,是莊戶人家供出來的新科狀元。
按照嫂子的話,這是她請教了無數媒人后找到的,最門當戶對的一個。
對于顧南風, 我也挺喜歡。
政見一致,興趣愛好也一致。
他有個要孝敬的老母, 我也帶個要孝敬的嫂子。
我們二人一拍即合, 兩家自是興高采烈地定了婚期。
嫂子的眼睛不大好了, 原以為嫁衣要找繡坊去做了。
可我無意間翻出一個大木箱里,里面放著的, 赫然是她一針一線為我縫制的大紅嫁衣。
「鸞姐兒,做這身衣裳是怕你不中榜,用的都是尋常紗線。不然,咱們還是叫繡坊趕制一套,用上錦緞, 也體面些。」
嫂子不知何時,氣勢大不如前了。凡事已經習慣問過我。
我鼻子一酸, 將嫁衣緊緊地抱進懷里。
「這套嫁衣,就是我最體面的嫁衣。」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吹吹打打的隊伍也來了。
我穿著嫂子為我縫制的嫁衣, 成了顧南風的新婦。
距離回門前的三日里, 嫂子不在身邊。
我只覺心里空落落,像是丟了最珍貴的什麼。
回門那日,我和嫂子看到彼此黑青的眼眶, 抱在一起哭了。
「嫂子, 往后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鸞姐兒好, 嫂子就好。」
12
婚后,我和顧南風將兩家的長輩接到一起住。
我那婆婆也是個愛嘮叨的妙人。
她和嫂子邊聊著往事,邊將院子中那點兒花圃都種上了蔬菜。
二人樂此不疲, 叫我們都放心不少。
又是一年瑞雪落,新年了。
同時也傳來了我有孕的喜訊。
嫂子和婆婆高興得合不攏嘴。
我和顧南風舉杯共飲。
「新春嘉平,長樂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