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理應物歸原主。」
「讀書人講究個身正,歪門邪道的路子,莫臟了我周府的大門。」
16
滿堂賓客,頓時變了臉。
暗地里送禮走后門的事,滿京城比比皆是。
可鬧到明面上反被打臉的,齊寰屬于頭一個。
尤其大儒周先生,最是討厭關系戶走后門,是連皇子的面子都不給的。
齊寰不僅意圖拿銀錢收買周先生,甚至錯將嬤嬤認成了夫人,當真可笑至極。
齊寰傷了臉面,卻還強撐骨氣:「夫人何必如此折辱人?」
「南風也是憑著自己的本事進的書院,我拿些小玩意兒感謝夫人照顧與提攜,你不要也罷,何必在我的宴會上給人找不痛快?」
大儒夫人與太后是手帕交,何曾怕過誰?
她當即冷笑道:「我也不是來找你的,聽聞蕭大人辦酒宴,以為我的小友疏雨也在,刻意來找她話家常。這壞丫頭,說好的陪我吃茶,我準備了滿桌子她愛的點心,等了半日也不見人影。」
「倒是讓我白跑了一趟,還看了好大一場丑戲。」
大儒夫人何許人也?
太后的手帕交,先帝的白月光,大儒先生被罰跪的老天爺。
便是公主、王妃的面子,說不給也就不給。
可她卻獨獨看重衛疏雨,那是怎樣的抬舉,又將是怎樣的前程?!
眾人落在蕭冉身上的視線,又變了。
坐在一旁吃茶的尚書夫人,像找到隊友一般,忙迎了上去。
「夫人也與蕭夫人交好?湊巧,我也一樣。」
「她是衛疏雨,該有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哪個阿貓阿狗的夫人。」
說著,她狠狠地剜了蕭冉一眼,將其剛剛燃起的滿心希望,澆了個透心涼。
「無名無分地攪在一起,不知所謂,貽笑大方。」
兩位夫人袖子一揮,浩浩蕩蕩地走了,落下了灰頭土臉的蕭家人,與絞碎帕子的齊寰。
若在此時,大家還不知道她們是在為衛疏雨鳴不平,便都白混了這麼多年。
不想沾染是非,尋著借口,賓客散了個七七八八。
一場聲勢浩大的接風宴,成了茶余飯后的笑料。
17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蕭冉像被驚雷炸身,驚喜交加。
他急切地趕往侯府,迫切地想問問疏雨,在他們不曾在意的角落里,她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又為侯府準備了多少驚喜。
因為太著急,他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直直跌在了地上。
掌心的血都顧不上擦,他直接沖進了疏雨院里。
可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海棠樹下,揪著帕子的他的母親。
「母親,疏雨呢?」
「我有要事同她說。還有,母親,讓疏雨做妾的事不要再提。疏雨是我的妻,便是齊寰入府,她也是我的平妻,而不是妾。」
「以后她繼續管著家……」
「沒有以后了!」
他母親的一句話將人釘在了原地。
「你說什麼?」
他直勾勾地盯著他母親,心像被揪了一下。
「衛疏雨走了,也帶走了肚里的孩子。下午的船,趕不上了。」
「還好她什麼都沒帶走,侯府倒也沒什麼損失。」
「氣性如此之大,活像我們欠了她的。兩年照顧,換六年錦衣玉食,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與齊寰比,她當真上不得臺面。」
「只那玉面菩薩,本是宮里送給她的,既然她走了,那就放在我的安堂里吧。」
蕭冉再次被掄了一個無形拳。
他以為,那樣好的東西,除了齊寰,無人求得來的。
他理所應當地認為,那是齊寰討好母親的禮物。
可,那也是疏雨的。
是太后夸她雙面繡繡得好,知她子嗣艱難,刻意賞賜她的。
玉面佛還在,可疏雨與肚里的孩子,都走了。
蕭冉終于覺得有什麼自己把握不了的東西,已經在悄無聲息里徹底失去了。
他什麼也顧不得,連滾帶爬趕去了碼頭上。
漆黑的夜里、冷冷的河風,吹散了他最后的希望——沒趕上船,也弄丟了疏雨。
蕭冉掌心的傷口開始痛了,一點點,越爬越深,最后爬到了胸口,他心都在抽痛。
那晚,蕭侯跌了一跤,把自己摔碎了一地。
他終其一生都在后悔,自己怎麼就慢了那一回。
18
三年后,我陪家里的紈绔入京,為太子殿下喜得麟兒送賀禮。
孟洛川和五歲的小姑蕓兒因為今晚誰跟我睡的問題,爭得不可開交。
孟洛川活出了狗德行,說不過就動手,搶了蕓兒的糖葫蘆,惹得蕓兒哇哇大哭。
我揪住孟洛川的耳朵便是一頓掐。
他的劍眉星目皺成了一團,一邊叫痛,一邊告饒:「我錯了,夫人,我錯了,求你,求你放手。」
「神仙姐姐,放過我,放過我,我的好姐姐。」
蕓兒破涕為笑,沖他吐起了舌頭,卻同時冒了好大一個鼻涕泡。
小小的馬車里,頓時笑作一團。
淮南王二公子孟洛川,世人皆知的風流紈绔,唯有在我面前,乖順得像只貓。
三年前,我南下江南不久,蕭家人不遠千里派人去找我。
那時候,我剛落下胎兒,正是虛弱的時候,一個人撐著身子抓補藥。
偏偏與蕭冉隔街相撞。
我知他終于看到了我身上的閃光點,可我已經不想再為他們照亮前程。
我跳上路旁馬車,一根簪子,抵在了孟洛川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