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靜止下來才發現,自己的胳膊早已動不了。
陳閬焦急萬分抬手朝我額頭觸去,有血噴薄而出,在我的舊疤上又添了新傷。
我爹看我受傷很是心疼,卻板著臉:「幸好陳世子沒有受傷!」
陳閬愧疚萬分,守了我一夜。
半夢半醒間,瑩瑩燭火映在他那孤寂的側臉,顯得暖意融融,此刻他正認真翻閱資料,消瘦挺拔的背影像一棵青松。
聽父親說他此次來西北,是籌謀從北戎引渡一批汗血寶馬,北戎人對自己的馬種看護得很嚴,此事難度可想而知。
若大梁也能擁有汗血寶馬,有多少兒郎不必流血犧牲。
父親說得對,為國為民,不是只有我們這一種方式,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贏對方,才是大才。
他側過頭來正對上我的眼睛,不閃不躲,笑意盈盈地朝我走來:
「醒了!」
23
又過了幾日,我的傷已經好很多。
飼馬官急急忙忙朝我奔來,說我撿來的小啞巴不見了,在他的住處,翻出了北戎人的番帽。
今天正是師兄弟和陳閬一起去接回汗血寶馬的日子。
聯想到上次陳閬的馬突然癲狂,我不由得脊背發寒。
我不敢再想下去,騎上馬就朝依蘭河沖去。
依蘭河邊,一片狼藉, 血流成河,尸體橫七豎八,昭示著這里曾有一場殊死搏斗。
小師弟胸口被射成了刺猬,大師兄手中握著斷了一半的紅纓槍, 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顫抖著跪下, 側耳貼在他的唇邊。
「救陳閬!」他指向依蘭河的手漸漸垂了下去。
我縱身一躍, 跳進河中,在湖底找到沉靜如睡著的陳閬,拼命地朝他游過去, 給他渡一口氣, 拖著他游向湖面。
24
迷迷糊糊中, 我聽到有人問。
「胡大夫,為何阿沅還不醒?」是我爹。
「她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又泡了水, 吹了風,誘發了高熱!」
「阿沅一向康健,像個小牛一樣,怎麼會這樣!」
「她這是有了心病!」
父親沉默了。
橫尸遍野的依蘭河像夢魘一樣壓在我的靈臺之上。
「我們有汗血寶馬了,你快點醒來, 我們一起去打敗北戎人。」一雙微涼的手撫上我額頭, 是陳閬。
好, 我們一起。
25
十月里。
大梁京都頻頻收到西北傳來的捷報,平西王攜眾將退敵三十里, 打得對方節節敗退, 遞上降書。
為期兩個月的仗終于打贏了, 皇帝在朝堂上老淚縱橫。
而我和陳閬,在西北廣闊的草原上完成了我們的婚禮。
依蘭河邊灑下烈酒,敬故去的忠魂。
我們相視一笑,擁抱彼此。
他在我額頭傷疤處輕輕一吻。
26.番外
我叫陳閬。
我母親為了退南蠻軍隊, 親自率兵上陣,動了胎氣, 早產生下我。
因為體弱多病,我自幼備受呵護。
有一年, 我隨父親回京述職, 他帶著我與好友相聚。
對方家中有一個小女娃,一點點高的個子一套槍法舞得虎虎生威:
「我會耍槍,可以保家衛國,你呢?」
她杵著槍一臉驕傲地看著我。
從此我用功讀書, 只為有一天我也可以保家衛國。
多年后再次相見,她對我一臉不屑。
丟給我軍中的粗茶淡飯, 告訴我沒有特殊對待。
為了證明給她看, 我把滿滿一份冷飯、冷菜吃得干干凈凈, 縱使當晚我腹痛不止,我忍住誰也沒說。
而后她就躲著我, 這令我很失落。
賽馬場上她漂亮的翻飛, 引得眾人喝彩,笑聲爽朗如鈴聲,眼眸燦若星辰。
而她擠開眾人朝我走來,我從未發現有女子像她一樣美, 渾身散發著朝陽氣息,純凈自然,令我怦然心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