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牽著我上了馬車,好脾氣地哄著:
「嗯,去吃。」
「沈宴之,我想吃新鮮的杏了,你去京南莊子那邊的杏林給我打,那里的杏最好吃。」
「好,打杏。」
「沈宴之,你是不是,其實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我了呀?」
「嗯……」
微微一頓,握劍的少卿大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耳尖一紅。
須臾后,才輕道:
「喜歡……很喜歡。」
那一刻,市井喧囂,夕陽西下。
他垂眸,唇角上揚,如沐春風。
我看到了最美的風景。
沈宴之。
天上太高,黃泉太冷。
人間有你,剛剛好。
(正文完)
番外篇:沈秋白
沈秋白第一次見到姜窈的時候,就被她吸引了。
那是一個冬夜,小姑娘身上裹著紅撲撲的小棉襖,漂亮得像個瓷娃娃一樣,正在纏著她母親買一盞兔兒燈。
挺可愛,就是有點嬰兒肥。
當時,沈秋白和其他幾個世族子弟在一起,看到這一幕,不自覺就對著她笑了一聲:
「小胖丫。」
沈秋白覺得,這稱呼并無惡意,甚至還……帶點歡喜。
可他沒想到,因著自己的身份地位,有人竟誤以為那是調笑。
一傳十十傳百。
后來,那些渾不吝的小子們紛紛效仿他,叫姜窈「小胖丫」,甚至開起了更過分的玩笑。
小姑娘每次都被氣得臉色通紅。
沈秋白卻覺得,她臉紅的樣子,好像更可愛了。
所以,他帶著不知名的心思,默默放縱著這一切發生。
他的母親過生辰時,宴上來了許多人。
姜家與沈家一向交好,所以姜窈也來了。
不出意外,她又被人當眾調笑了。
那次,她臉上實在掛不住,直接被氣哭了。
就在這時,他的兄長沈宴之出現了。
「沈秋白,幫我一個忙……她哭了,你幫我去哄她一下,好不好?」
那時,兄長遠遠地看著姜窈,聲音艱澀,神色落寞。
沈秋白不懂:
「為什麼你不自己去?」
「因為……我之前嚇到了她。她若見到我,怕會哭得更厲害。」
原來,自從宮宴上,沈宴之那次發病之后,姜窈就被他吐血的樣子嚇出了陰影。
從此她一看見沈宴之就躲,躲不掉的時候,就會崩潰大哭。
當初,她小小年紀,對著敵國使臣辯論時,膽魄驚人。
可歸根到底,也還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姑娘。
沈宴之無奈極了,只能按下心思,盡量避免出現在她眼前。
可他還是忍不住,會想看她, 想關心她。
于是只能托付給沈秋白。
就這樣。
沈秋白受兄長所托,當那些人再次捉弄姜窈的時候,他沒再袖手旁觀,而是站出來保護了她。
姜窈眨著亮晶晶的眼睛, 向他道謝:
「沈秋白, 謝謝你。」
沈秋白心虛地別過了頭。
姜窈的聲音太溫柔了, 眼里的崇拜幾乎快溢了出來。
沈秋白沒敢告訴她,她該謝的不是他,而是他兄長沈宴之。
更沒敢告訴她,其實自己才是欺負她的罪魁禍首。
從那之后,姜窈就很喜歡跟著他。
她大方明媚。
從不掩飾眼里的愛意。
會在他毒發生病時把眼睛哭紅像兔子。
會為了采一株不知對他到底有沒有療效的藥草,摔傷了腿腳, 還如獲至寶。
會因為他多淋了一場雨,多喝了一滴酒而跟他生氣。
他沉溺在她盛大的愛意里,漸漸迷失了自己。
他忘了,其實這一切,從最開始,就不該是屬于他的。
他是從兄長那里,偷來的。
他永遠記得兄長第一次看到他們牽手出現時,愣怔地僵在當場,幾乎碎掉的眼神。
那一夜,兄長回房之后就病了,纏綿病榻半月之久。
沈秋白心虛、自責、茫然無措, 卻還是舍不得放棄姜窈。
直到兄長對他說:
「姜窈喜歡你, 我看得出來。
「沈秋白,你要對她好,多讓她笑, 不得欺負她, 不許害她哭。
「否則, 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沈秋白信誓旦旦地答應了。
發誓的人, 在發誓的那一刻,都是真心的。
可變心的時候, 也是真心的。
沈秋白怎麼沒想到,自己后來竟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姜窈。
姜窈太愛他了。
他總覺得無論他做了什麼,姜窈都會一直那麼愛他。
所以當兄長出現在望月樓, 親自護在姜窈身前的那一刻,他慌了。
因為他回想起來了——
兄長那年逼他發誓的樣子。
轉眼間,這麼多年過去了, 兄長對姜窈的愛意從未消減。
而他,卻違背了誓言。
后來姜窈把他們之間的回憶都還給了他。
再后來, 姜窈告訴他, 解藥只有兩顆, 而屬于他的那顆,被他親手喂了狗。
兄長活了下來。
而他卻要死了。
他不甘心地找到了兄長,發瘋般質問他, 為什麼要來搶他的姜窈?
可兄長卻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沈秋白,真心才能換到真心。」
真心嗎?
沈秋白無力地笑。
他也有過的。
只是被他弄丟了。
從那以后——
無人與他立黃昏,無人問他粥可溫。
無人拭他相思淚,無人陪他顧星辰。
沈秋白孤零零地死了。
死在十九歲那年的春天。
他還是沒有活到弱冠。
下人們皆傳:
「沈二公子臨終時, 手中攥著一根玉簪,口中喃喃囈語,喚著竟是長嫂閨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