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原以為東燕城中便是你我二人初見,沒想到,我們曾有年幼時的緣分。」
因為年幼時的一樁比賽,她竟然記恨我到現在。
而被她盯上的我,遭受了種種本不該承受的磨難。
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郡主,你這又是何苦?」
信安郡主大約以為我在挑釁她,變了臉色,緊盯著我:「裴青瑯已經不在洛陽,你以為誰還能護得住你?」
我笑了笑,不答反問:「所以,你真的是因為年幼時的玩耍,記恨我到了今天?」
信安郡主怒而拍桌:「放肆!你算什麼,也值得我記恨?」
可她勃然大怒,分明是被我說中了心事。
我挑了挑眉,慢條斯理開口。
「郡主在公主面前污言穢語、搬弄是非,著實失儀。」
「便罰抄宮規二十遍,日落前送來吧。」
信安郡主變了臉色,緊盯著我:「沈馥玉,你算什麼東西?」
年幼的公主忽然放下筆,站在了我的身邊。
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明白。
「沈學官是本公主的老師,我有錯,學官可以糾之,何況是你?」
那日,信安郡主手抄了二十遍宮規。
一筆一畫,寫忠君愛國。
自那以后,信安郡主越發厭惡我。
卻不敢再當面嘲諷我,只是通過背后搞小動作來惡心我。
直到今天,她認定裴青瑯身死、陛下大勢已去,她將成為本朝唯一的公主。
她終于來到我的面前。
24
駿馬奔騰,長鞭猶如閃電,一鞭就要打到我的面門。
我自身后抽出長刀,嘩啦一下,將長鞭劈作兩半。
信安郡主有一瞬的怔愣:「沈馥玉,你怎麼敢?!」
沒等她說完,我已經一腳踏上雪白駿馬,長刀橫在她的脖頸。
「我敢的事情還有很多,郡主要試試嗎?」
我確定,有一瞬間,李樂安差點兒不能呼吸。
然后她瘋了一樣要撞我下馬。
我的刀,也就避無可避地撞上了她的脖頸。
鮮血四濺。
她疼得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動彈。
我笑了:「你知道嗎?因為你,我受過多少次傷害?」
李樂安完全聽不進去,慌亂地重復:「你放開我,我爹一定會殺了你,一定會!」
仿佛想起了什麼,她又說:「裴青瑯已經死了,你也想尋死嗎?你現在放了我,我不會殺你的。」
是的,裴允和她日思夜想,想出了置裴青瑯于死地的計策。
倘若裴青瑯不是智多近于妖,恐怕他真的會死在邊疆。
就像我爹爹一樣。
而我,也會再度受人搓磨。
可是,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我笑了笑:「仁愛者,可為公主。你囂張跋扈, 怎麼配做公主?」
遠處有漫天的喊打喊殺聲響起。
火光頃刻之間沖上了云霄,煙霧四起。
李樂安眼睛一亮,怨恨看我:「你聽見了嗎?我父王的兵馬已經入城了, 你要是敢殺我, 你就會被五馬分尸, 千刀萬剮!」
我只是笑笑:「那就試試吧。」
我本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此刻, 又好像什麼都不想說了。
同將死之人,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漠然地揮刀。
信安郡主的瞳孔恐懼地放大。
漆黑的眼眸中倒映了長刀的寒光。
她想叫喊, 可喊不出來了。
我一刀斬了下去。
那漂亮的頭顱像熟透了的果子, 沉重落地,滾落到了裴允的面前。
他驚懼地指著我, 步步后退:「你,你瘋了, 你殺了郡主!」
我翻身下馬, 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珠。
向他步步逼近。
「反臣逆賊,人人得而誅之,現在, 輪到你了!」
25
「逆賊?我才不是逆賊!東和王將繼承大統, 我會是開國功臣!」
「開、國、功、臣,」我譏笑,「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長刀出鞘,有錚然之聲。
裴允往邊上一滾,拼命格擋。
「馥玉, 馥玉,你我曾有夫妻之誼, 你不能這麼對我……」
遠處有噠噠的馬蹄聲起。
有人縱身一躍, 接過我手中長刀。
「夫妻之誼?你好像說錯了。」
裴青瑯。
他甲胄在身,寒光四射。
他只是隨意地執刀一劃, 裴允便避無可避。
長刀沒入了裴允的胸口。
他顫抖著向后退,頹然跪倒在地, 徒勞地向我伸出手。
「你……」
可他已經完全無法說話。
夕陽西斜。
大軍整齊地從城門魚貫而入。
信安郡主的頭顱眼睛睜得大大的, 目視著馬蹄踏過。
這并不是她父親的兵馬。
這一支軍隊,自黃河以北殺了個回馬槍。
截斷了東和王的勢力,而后入洛陽勤王。
不過十天, 東和王的部隊死的死、傷的傷。
余下還有戰斗力的,都被招安入編。
這是個亂世, 但亂世都會被終結。
東和王和他的親信,以一種非常不體面的方式匆匆在政治舞臺上謝幕。
后來史書工筆,只會寫,東和王上下崩離,禍結釁深,憂懼成疾,薨于洛陽。
左相死而復生, 領兵折返, 于殿上一刀取他性命的事情,再也不會有人提。
殘陽如血,照亮裴青瑯甲胄上的血污。
灰燼飄在半空,猶如柳絮紛飛。
而他在灰燼中握住了我的手, 帶來陛下的賜婚圣旨。
眸光清澈又認真,唯獨映出一個我。
他說:「山河已安,我來娶你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