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奴湊到他身邊,看了看他,又伸出手試探地觸碰了一下他的臉頰。
他、他好像發燒了?
彎奴愣住,母母說過,人一直發燒就會變成傻子,還會死掉。
她不想斯儺變成傻子,也不許他死掉。
也正是洞穴中有了光線,這時候彎奴才發現,斯儺一身全是傷。
她再不聰明也知道,這些傷必定是因為她。
咬了咬唇,彎奴迷茫了。
但她沒有繼續發呆,而是轉身,將斯儺帶回來的那一竹筒清水搬到腳邊,之前落在這邊洞穴里的紅裙也被她找了出來,浸濕后,她一點一點地將斯儺身上的血污擦得干干凈凈。
等做完這一切,彎奴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她摸了摸斯儺的臉,倒是沒有之前那樣熱了。
看到一旁的野果,彎奴下意識地揀了顆最漂亮的,順手就往口中送。
十八
斯儺從混沌中掙扎著醒來。
他依稀記得自己帶了什麼東西回來,而且是彎奴不能碰的東西。
吃了,不好。
但當他朝彎奴看過去時,發現她正拿著果子喂進嘴里,還咀嚼了兩下。
斯儺心里一驚,連忙靠近她,左手拖住她的下頜,右手用手指摳出了她口腔里細碎的果肉,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殘留,才松了一口氣,放開了她。
彎奴張了張口,良久才問道:「……這個果子,不能吃嗎?」
斯儺面目冷淡,只回她了一個「嗯」字。
下一秒彎奴的臉色便十分不好看起來,斯儺突然覺得頭有點疼。
他一時忘記了,彎奴向來以貌取人,連吃東西也只肯揀好看的吃,那些果子生得紅艷艷的,最討她喜歡。
「吃了幾顆?」
問這話時,斯儺已經抱起了彎奴,準備往河邊趕。
她想了想,驚疑不定:「五顆?」
斯儺聽得這回答,神色一擰,又聽見彎奴在自己懷里說:「……好像是七顆?」
「我不記得自己吃了多少顆,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吃……」
斯儺抱緊了彎奴,他已經后悔一時鬼迷心竅,帶回了那些果子,此刻的他,只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朝河邊趕去。
但就在探出洞穴的那一瞬間,他頓住了。
沒有用的。
彎奴吃了七顆。
再說,他等這一天,不是已經很久了嗎?
他自己摘下這些果子的時候,不是沒有猶豫,但他最后仍舊摘下,帶了回來,如今又擺出這假惺惺的姿態,給誰看?
彎奴早已長大。
她不再是一只幼崽。
斯儺退了回來,將彎奴放在石床上,靜靜地看著她。
彎奴貪心,吃了七顆催情的果子,此刻她渾身發燙,心想自己會不會像母母說的那樣,燒成一個小傻子。
又見斯儺冷冰冰地看著她,同從前的模樣天翻地覆,不由得心里委屈。
她歪著頭,已經有點迷糊:「……你怎麼不過來呀?」
說罷她張開雙手,又重復了一遍:「……怎麼不過來呀?你過來、抱抱我呀?」
斯儺緩緩移動到她身前,任由她抱住自己,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眼珠的赤紅愈發深邃。
彎奴、彎奴……
斯儺好喜歡你。
斯儺愛你。
十九
彎奴醒來的時候,渾身泛著酸意。
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還蜷縮在斯儺懷里。
有些茫然。
一種陌生的、悵然若失的感覺,緩緩充盈了她的胸膛。
斯儺看著她,他的眼珠已經褪成淺紅,再過不久便會恢復成翠綠,身上的傷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與彎奴纏綿三日,緩解了她渾身的不適,但實際上,他們并未有實質性的交合。
斯儺還是不忍心了。
任何會傷害到彎奴的事,他都不會做。
而彎奴,也并沒有準備好。
斯儺在這三日里漸漸明悟:明明最初就知道,得到彎奴的喜歡是一種奢望,怎麼如今開始癡妄了?
只要她沒有離開,似乎做什麼都無所謂。
他溫柔得詭異,輕輕撫了撫彎奴柔軟的發,忽而聽得懷中的人悶悶出聲:「……我不回去了。」
斯儺愣住,而后狂喜。
他捧起彎奴的臉,變回了以往那條說話磕磕絆絆的人蟒,急切地詢問:「……真、真的?彎奴、不走了?」
彎奴點了點頭,聲音黯然:「回不去了。」
她知道,如此前斯儺所說,若她回去了,也只會被當作蛇神不滿的象征……說不定,還要連累白白母母。
或許對他們而言,她的歸來其實是一種打擾。
而她現在,好像也并不是很想離開斯儺,即便他和她不一樣,但他從來沒有傷害她……也從來沒有拋棄過她。
此刻的彎奴無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再也不能回家了。
心里的難過排山倒海,她終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斯儺抱著她,不斷地輕聲安慰,不知道過了多久,彎奴才慢慢停止了哭泣,在他懷里不斷地抽噎。
良久,似是想起了什麼,她抬頭呆呆地看著斯儺:「……會有小娃娃嗎?」
「嗯?」
斯儺愣住,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溫柔地回應她:「暫時還沒有。」
「不過——」
他吻住彎奴的額頭,繾綣地廝磨。
「很快就會有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