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攔住著官服要去上朝的父親,讓他這幾日裝病。
宮內,不對勁。
深夜,我借故睡不著,瞞著鷺兒等人,摸黑爬上賀蘭府最高的閣樓頂上。
手上拿著從西洋那邊過來叫望遠鏡的東西。
前世時當太后那幾年有過不少這種好東西。
這個還是特意讓鷺兒去黑市花大價錢弄回來的。
一頭對眼,一頭對準皇宮方向。
處處都是火光。
訓練有素的騎兵涌入宮內。
三皇子反了。
朝廷內沒人鎮守,恰好給了他一個鉆空子的機會。
三皇子的母妃是正得寵的蕭貴妃,母族勢力強大,手中還有先皇御賜的兵符,更是得勢。
騎兵長驅直入,很快就將整個皇宮控制。
我腦子轉得飛快,將賀蘭府的人喊醒,又派人去給謝家送信。
父親還是不信:
「三皇子造反是遲早的,但是不可能在這個時機啊。
「皇上只是感染風寒,太子也尚在,名不正言不順,他為何冒著天下大不韙反?」
我表情凝重。
這事恐怕跟賀蘭煙脫不了干系。
賀蘭府的燈亮了一夜。
下人們惶恐不安。
畢竟其中還有賀蘭家的二小姐參與呢,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上了閻王爺名單的。
謝家調兵的消息傳來時,我提起一把劍,也隨著出去。
父親披衣跟到門口,語重心長地囑咐:「萬事小心,為父等你回來。」
19
我躍身上馬,牽著韁繩,沖他點頭。
然后,呵斥一聲,跟隨謝家軍去救駕。
謝家軍隨主征戰多年,不消片刻就攻門而入。
副將擔憂道:「太子還在里面,三皇子若是被逼急了,會不會以此要挾?」
那是肯定的。
所以我換了身宮女的衣服,準備偽裝進去。
但是情況大轉,不知道從哪里出來的御林軍將三皇子的人控制住。
三皇子還沒有摸到國璽,就被押下了。
他臉色大變: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明明我該當皇帝的!
「煙兒是你說的,我這個時候應該是當上皇帝了!是你說的啊!」
可他身旁的女子無情地甩開他的手——
「陛下,天亮了,夢該醒了。」
三皇子氣憤大罵她:「賤人!你居然敢騙我!」
賀蘭煙冷淡一笑,不跟他辯解,而是走到御林軍跟前。
混亂的人群中慢慢走出一個白色身影,他穿著大氅,時而咳嗽。
是太子。
「將三皇子眾逆黨拿下。」
三皇子只需稍微動一下腦子就知道自己中計了,他破口大罵:「傅從朝!你陷害我!」
太子冷眼掃過他:
「死到臨頭還嘴硬,來人!
「拖下去!
「立斬!」
三皇子情緒全然失控:「傅從朝!你敢處死皇子,父皇不會饒了你的!」
「母后!祖父!父皇,救我!」
太子不為所動,低眉整理手帕:「本宮是一國太子,處置逆黨天經地義。更何況,父皇已經老了。」
三皇子驟然收聲,滿是驚恐。
從今天開始,這國要換了。
20
新帝登基,先皇移駕太和宮,朝廷大換血。
三皇子的余黨全數剿滅,血洗京城。
而賀蘭煙被追封為護國長公主。
我找到她時,她身著繁復的宮裝,在為冊封做準備——
「阿姐很意外我為什麼會背叛三皇子吧?」
我挑眉:「有什麼可意外的?」
「你都重生一次了,若還是愚蠢到協助三皇子謀反,這才不像你。」
賀蘭煙對鏡描眉,不緊不慢道:
「前世他那般負我,我若是不出口惡氣,就不叫賀蘭煙。
」
「傅從今沒想這麼快反的, 我只不過是略施小計,告訴他我是重生的, 前世他當上了皇帝, 正是這個時機。
「他想要皇位想得快瘋了, 自是等不住。
「可是卻不知道, 我早已和太子達成同謀,就等著他上鉤呢。」
我摸著微涼的茶杯:「是不是得恭喜你一聲,心想事成了?」
從那日就將計就計嫁給三皇子開始,便是她下的第一步棋。
賀蘭煙轉過身,認認真真地看著我,然后跪下,磕頭——
「前世的錯,我認。
「可我那時沒想著害你孩子, 下的毒都是輕微的。」
我目光下移:「你最該對不起的是父親。」
賀蘭煙堅持著磕頭姿勢,一言不發。
瘦弱的身板微微顫抖。
「賀蘭煙,從此你改姓吧。」
她猛然抬起頭,淚水漣漪, 咬牙,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事情也搞清楚了, 這個皇宮前世如同牢籠困住我一生, 所以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賀蘭煙叫住我。
我尚未反應過來, 她說:「阿姐恐怕還不知道一件事情吧。」
「太子,哦,不,新皇也重生了。」
21
我在宮門口,被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攔下。
里面的人斜斜撩開簾子, 眼眸微睜:
「阿玉。」
我忙低頭行禮:「參見皇上。」
他說平身。
「你都知道了?」
我始終不抬頭, 微微頷首。
傅從朝自顧自地說了許多。
說自己早就重生了。
也早就知曉自己身子一直不愈, 都是先皇的手筆。
還說自己其實一直想找機會來賀蘭家提親, 想彌補我——
「阿玉,我們還來得及嗎?」
我喊住他:「皇上。」
「臣女的未婚夫謝小將軍還在宮門外等著,若是沒有什麼事, 想先行告退。」
男子頓住話語, 直勾勾地看著我。
來不及了。
他知道的, 一切都來不及了。
早在我重生那天起, 發誓不再與皇室人有瓜葛開始, 就注定沒有可能了。
傅從朝收起情緒,眼里有些澀意:
「好。」
我屈膝行禮告退,朝著宮外,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后面幾乎是跑的。
將那個吃人的皇宮,甩得很遠。
宮墻下迎風站著一個人。
謝玉安一手拎著剛出鍋的桂花糕, 一手接住我, 垂眸勾唇:
「跑這麼快,小心摔倒。」
我牽住他的手:「怕你不等我了。」
小將軍將我扶上馬,仰頭, 認真又固執道:「你是我娘子,不等你還能等誰?」
「走吧。」
「去哪兒?」
「回家。」
我失笑:「回哪個家?」
他展眉望著前方。
「你在哪兒,哪里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