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拒絕了。
我從來不信自己會被愛。
他眼底的火焰愈發明亮,燒著炙熱,瘋狂。
「愛我吧,好不好?」
城樓上萬箭對準囚籠中的我們。
愛意來得如此猛烈又猝不及防,我毫無招架之力。
不是誰都可以很幸運,從小被洶涌愛意包圍,天生會愛人。
愛人,我也不會,我同他一樣殘缺。
兩個同樣殘缺的人,抱團取暖,也不是不可以吧。
我們看透彼此的陰暗,清楚彼此的卑劣,誰也不比誰高貴,常處深淵之下,與其盼著渺茫的光落下來,不如,在這荒蕪中辟出道來,往上爬,攜手掙脫這無邊黑暗,又沒有人規定,黑暗中的人,就不能自我救贖,彼此救贖。
我把臉輕輕埋在他的頸窩里,蹭了蹭,柔軟的奶香味,竄入鼻間。
「可以吧。硯之,我準備愛你。」
有人揮手號令,箭如雨落。
他把我護在身下,笑起來像燈火會那夜的煙火,明艷璀璨。
「那下輩子,一開始就相愛吧。」他的十指緊緊扣住我。
我們的下輩子,還不知道。
但是這輩子,已經準備相愛了。
番外
過往種種不幸,似乎就是為了積攢后半生的運氣。
我不僅活了下來,還成了東陵最尊貴的女人。
在最后關頭,殷公公和沉香扶著老皇帝突然出現,城樓上指向我們的箭頭掉了方向。
城樓上,城樓下,無數箭刃同時對準皇后,萬箭齊發。
一切是老狐貍皇帝設的局。
我入宮,廢錦王,皇后造反……一切都是他在背后布局。
原來他布的局中,到最后我會是一個死棋。
沉香是行野派到我身邊暗中保護我的,他給了她一個令牌,她甚至可以調動他的私兵。
但事實上,沉香是老皇帝的人,最后皇后動我,也是老皇帝授意她別出手,老皇帝想借皇后之手殺了我,他覺得我是紅顏禍水,最終會危及行野。
可他沒料到行野會不顧一切跟我赴死,所以,最后老皇帝也沒殺我,還給我安排了一個新身份,和親的鄰國公主,讓我名正言順成為行野的皇后。
皇后一死,老皇帝就倒下了。
原來他命不久矣,臨死前拼盡全力為行野蕩平一切障礙。
很意外。都知道,從行野出生,老皇帝就沒怎麼疼愛過他。
行野五歲時,被皇后的娘家兄弟,一個功高蓋主的將軍當成靶子,蒙眼射箭,老皇帝在一旁看熱鬧。行野十歲被丟去戰場訓練,九死一生,老皇帝沒問過一句……
殷公公說,藏匿于黑暗處的守護不見得就微弱淺薄。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庇護時,明目張膽的偏愛是一種傷害。
原來先皇后生產時大出血是皇后下的手,老皇帝明知卻無能為力,皇后母族太過強盛。
于是,他只能隱忍著,等待著……徐徐圖之。
他對行野一直過分嚴苛,讓他野蠻生長,將他養成一頭惡狼,惡才能生存下去。
可在背后,他做了無數周全的準備,才能讓行野在兇殘的爭斗中活下來。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千百種愛,誰能論是非。
老皇帝死的時候一直喊:「硯之……」
他抬起干枯的手,想摸摸行野的臉,行野面無表情避開了。
那些年,不被愛的痛苦,惶恐,無助,早就成頑疾,不是一朝一夕能療愈的。
紅幔翻飛,風吹搖鈴。
老皇帝仿佛看見了什麼,失落的臉漸漸浮現溫柔的笑容。
「婉儀,以后沒人可以欺負我們硯之了,我來陪你了。」
他向虛空伸出手,風過燈滅,他含笑閉上了眼,什麼都沒握住的手重重落下。
老皇帝死了,行野輕描淡寫:「他就這麼死了。」他左眸凝了一滴晶瑩的眼淚,懸在睫毛上,最終沒有落下來。
我輕輕抱住他,撫摸他的發,他在我懷里睡著了,可我聽見他夢囈。
「父皇,硯之害怕……父皇,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硯之會乖的。」他濃睫濡濕。
從前那個無助惶恐的孩子,一直在等父親回頭愛他啊。
失去的時光,終究是失去了。
……
溫明珠自殺了,在她生下一個畸形兒之后。
行野告訴她,永安寺那晚的男人不是他,是她的舅舅。
行野對溫明珠殘忍嗎?殘忍,可事出有因。
小時候溫明珠入宮,玩蹴鞠砸到他身上,不僅沒道歉,還趁無人時踢了他一腳,只不過是一個不受寵,身體孱弱,隨時會死去的小皇子而已。
后來再見到戰功顯赫,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他裝作不記得,她便也裝作不記得。
這世間,善惡終有報,小惡也是惡,所以不要輕易作惡啊,不要輕易踐踏那些微不足道的尊嚴啊。
溫藍玉拿了一筆錢,離開了。
曾經繁花錦簇的溫府獲罪被抄家,家破人亡。
我去牢獄見過溫崇山,他說悔不當初,但他后悔的是當初沒把我打死。
我的父親啊,我哪有過父親呢。
是啊,有人最終等到父親的愛,而有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父親的愛。
可沒關系了,我輕輕拉下簾帳。
身后的男人勾住我的腰,往懷里揉,他的聲音倦懶低沉:「夭夭,要個孩子,嗯?」
我戳了戳他唇邊的小梨渦,低笑:「嗯……要個小梨渦。
」
熄了燭光,這幕戲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