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嫡姐生來鳳命,
而我命中帶煞,會給周圍人帶來災禍。
殊不知,我和嫡姐出生時,命格就被人暗中調換了。
百鳥朝鳳,朝的其實是我。
1
我和嫡姐出生那天,府上紅光漫天,青云繚繞。
數百只鳥雀從四面八方飛來,聚在正屋上。
盛景驚動半個京城。
就連宮中的帝后也聽到了風聲。
父親忙找人來占卜,那江湖術士說,嫡小姐將來貴不可言。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時,卻臉色大變。
「天道講究禍福相依,貴府一女大吉,必有一女大兇。庶女生來帶煞,命中不祥,怕是會給家里帶來災禍啊……」
父親臉色大變,當即下了令,讓人把我扔到池塘溺死。
寒冬臘月,剛生產完的小娘捂著肚子從偏院沖到正堂,死死抱著父親的腿央求:
「老爺,江湖術士之言不可信,她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忍心?」
「放肆!」父親執著于將來要成為國丈,怎容許有人質疑術士的話。
「你生出這種不詳的東西,我沒有降罪于你已是開恩,趕緊滾出去!」
小娘靈機一動,揪著他的衣袍,:
「老爺,術士說府上一兇一吉,禍福相依。若是沒了二小姐這個『災星』,大小姐的『鳳命』不會受到影響嗎?」
這話說到了父親心里,利弊權衡之下,他動搖了。
我就這樣活了下來。
當時正值冬日,寒風刺骨,小娘穿得單薄,她的病就是那時落下的。
2
從小我便知道,我活著的唯一價值,就是保住嫡姐大富大貴的命格。
小娘酷愛詩書,在我出生前就翻閱典籍,為我取好了名字。
棲月。
夫人看上了這個名字,她說「月」
字尊貴,豈是我這種庶出的女子配用的,便搶去給了嫡姐。
我只好改名叫「歸晚」。
小娘說,這個名字意味著幸福會來得晚一些。
我知道,她是為了寬慰我。
自從小娘生了我,父親再也沒來看過她。
府上的人慣會見風使舵,向來對我們冷言惡語,哪有什麼幸福可言。
小娘摸摸我的頭,柔聲道:「人活著就要有盼頭,日子總會便好的。」
我點頭應是。
五歲那年,虞棲月穿著粉色蝴蝶裙坐在秋千上,手里捧著一個漂亮的盒子。
我跑過去問:「姐姐,這是什麼東西呀?」
「這是五福齋的點心,可好吃了。」
她說著便咬了一大口,鼓著腮幫子嚼得起勁。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可以給我一點點嗎?」
她猶豫了一下,把里面的碎渣渣倒在我手心上。
我舔了一點點,香味溢滿舌尖,我開心地笑了,覺得這個姐姐真好。
我沒再舍得吃,捧著剩下的準備拿去給小娘,雙手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子,點心碎渣迷了我的眼睛。
我張嘴哇哇哭,耳邊是錢媽媽的訓斥聲:
「什麼低賤的身份,也配吃大小姐的東西!」
大夫人也來了,逮著虞棲月教訓了一頓:
「你是嫡女,怎麼能跟妾室生的混在一起,再說她是個煞星的命,小心給你招來災!」
虞棲月嚇得哆哆嗦嗦地認錯,保證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大夫人這才臉色好了,慈愛地摸摸她的臉:「行了,去玩吧。」
虞棲月又坐回秋千上。
秋千繩斷了。
她哭得比我聲音還大。
明明只是摔了個屁股蹲,并沒有大礙,那天全府的人急得跟什麼似的,又是請大夫又是拜菩薩,生怕她出一點差錯。
他們都說,是因為我這個煞星沖撞了大小姐。
我挨了大夫人兩個耳光,左腮高高腫起。
小娘哭得跟淚人似的,在父親面前苦苦懇求,父親才同意讓我們罰跪一晚了事。
那以后,大夫人便勒令我們搬出香蘭苑,去西北角的破屋子里住。
那里原是個老嬤嬤住的,老嬤嬤死后就一直空著。
外間屋頂夏天漏了雨,沒有人修,我們就把里間隔開,一間放床睡覺,一間放了桌子,既當餐桌,也當書桌。
在大夫人的授意下,我們的月錢被克扣大半,平日多是吃糠咽菜,衣裳更是縫縫補補,穿了一年又一年。
3
父親給嫡姐請來當代大儒,教她讀書。
我的識文斷字都來自于小娘。
小娘出身書香門第,又生得端莊雅麗,只因家道中落,才被奸詐的叔伯賣給父親當妾。
小娘教育我,女孩子更要好好讀書。
那張桌子破破爛爛,上面被蟲子螞蟻鉆了許多窟窿。
我嫌棄它不平整,寧愿撅著屁股趴在院子里的大石頭上練字。
小娘批評我沒有儀態可言,我鼓著腮幫子,理直氣壯地回她:
「讀書識字無貴賤,鑿壁偷光尚且傳成千古美談,我蹲在石頭上寫字,說不定千百年后也能被寫在史書上。」
小娘被我氣笑了。
她笑得可真好看,我最喜歡看她笑了。
但她有時也很兇。
父親很愛讀書,他有些看完的書會讓小廝拿去處理掉,我便偷偷去撿了回來,發現里面全是畫,每頁有一男一女。
我不懂就問:「小娘,這是武功秘籍嗎?」
小娘立馬變了臉色,把書撕得稀碎。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頓打。
男女之事上,她向來諱莫如深,一點都不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