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昭雖然不怎麼受寵,但畢竟是曾與他走過數十年風雨的先皇后所出。
何況這兩年經我一手悉心調教,早已修得八面玲瓏心。
殿內再次陷入靜默。
良久,謝淵嘆氣一聲,攬上我的肩:「朕也確實有好些日子沒有見他了。」
我點頭,順從地挽著他往殿外走。
掠過江寒舟時,我閉上眼,狠心踩上了他的手。
「陛下,這狗奴才惹您生氣實在太不懂事,如此笨手笨腳的人,怎麼配在御前侍奉?」
「不如把他賜給妾,剛巧昭兒離宮,妾那滿院的田沒人種。」
謝淵眼神一凜。
他死死盯著我看,我回他以無辜的眼神。
隨后他目光下移,看向江寒舟那只已被我踩得青紫泛白的手。
就在我快要站不住腳時,謝淵松了口:「區區一個太監,既然愛妃喜歡,那便賜給你吧。」
那晚,謝淵宿在了我宮中,不知道他起了什麼齷齪心思,服用了三枚固陽丸,折騰得厲害。我也頑拗,固執地咬著嘴唇盡可能不發出聲音。
第二日,他早早去上朝,我送完他,又將謝昭送出宮后,渾身已是酸軟疲憊。
綠意貼心地屏退所有人。
江寒舟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娘娘……」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只是實在無力。
「至今,你還要叫我娘娘?」
他抿了抿唇,眸底似乎在剎那間閃過無數情緒,最終,他撩袍下跪,端端正正地跪在我面前。
「我想好了,那個計劃……」
「不如盡早開始。」
08
我生病了。
這病斷斷續續一個多月才好。
這期間,我院里的農作物已經換了一茬,江寒舟將它們照顧得很好。
而謝淵,突發心悸,已罷朝臥床半月已久。
當然更重要的,是鎮北將軍沈潯兵敗失蹤的消息。
帝王震怒,連連嘔血。
「廢物!都是廢物!滾——」
太醫們嚇得連連叩首告饒。
「陛下千萬保重龍體啊!氣火攻心,病癥加重!」
我跪在謝淵的面前,再三叩首,淚如雨下,「陛下,其實父親并不精通騎射布軍之術,曾經那些年交上來的策論多由主母家引薦的門生代筆,臣妾雖然是沈家的女兒,更是天子的女人,如今,不得不如實相告。」
我聲音委婉懇切,「不然陛下以為,如何能與臣妾一介深閨庶女談論兵法史書?」
謝淵眼神里迸發出刻骨的憎恨,氣得臉色發紫。
那曾是陸家的親兵,一兵一卒都是陸家老將軍與江寒舟父親兩代心血培養的。
當年江寒舟被強行「戰死」,陸家軍收編歸于朝廷,轉交于沈潯那個廢物之手時,我就在暗中期待著這一天了。
畢竟,皇帝是如何懷疑陸家的,就可以懷疑沈家。
風水輪流轉。
我的好父親,我的好主母。
當你們將我視若螻蟻踩在腳下隨意踐踏的時候,可知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呢?
皇帝揮了揮手,不愿再聽,讓我退下。
我大義滅親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轉頭去找了江寒舟。
「那日皇帝盛怒降罪,說我多看到的奏折上講的就是這件事。想不到如今一個月過去了,沈潯已經毫無蹤影,而鎮北軍群龍無首,隱隱有自內而起叛亂的趨勢……」
他眸色沉沉,發出嘆息。
「一旦作亂起來,朝廷便唯有鎮壓,或是將其視作亂黨處死。可惜了。」
「鎮北軍不能亂!」我死死掐著江寒舟的手。
江寒舟被我突如其來的震怒驚到了。
他微微皺著眉頭:「娘娘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可是有故人在此?」
我看著平靜的江寒舟,恍覺他已經失了記憶。
他不記得昔日許下諾言,要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娶的愛人。
也不記得那些曾經出生入死,為他舍下身家性命的兄弟們。
如果有朝一日他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此刻所說所做,會有多痛苦?
我只覺得心臟被狠狠攥緊,又重復了一遍:「鎮北軍不能亂!」
可江寒舟失了憶,我于兵將上一竅不通,目前又暫未尋得可用之人,該怎麼辦呢。
「沒關系,交給我。」
江寒舟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認得沈潯的副將,柳林。」
柳林曾是江寒舟的副將,兩人出生入死數場戰役,可謂過命之交。
我驟然抬眸。
難道江寒舟恢復記憶了?
江寒舟說:「去年我奉大太監之命出宮采買,恰好遇見回京復命的柳林,他一見我就激動,還說我倆曾是拜把子兄弟,說以后我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他。」
我的期望再次落了空。
只是叮囑他:「出入宮闈,注意安全。」
不知道江寒舟是怎麼做到的,第二日,他帶回來一個牌子。
「這是柳副將的夫人給我的,她說柳林交代過她,如果哪一天他出事,就把這個牌子交給我。」
我看著那塊牌子,細細撫摸著上面的紋理,驀然哭出了聲。
這是陸家軍的令牌。
我曾聽聞,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江寒舟,你看,還是有人記得你。
務必請你要救自己。
千千萬萬遍。
09
當初陸家被抄,皇帝謝淵命人將陸府翻了個底朝天,始終沒能找到這塊令牌。
沈潯,也就是我那糊涂的爹沉思許久:
「陛下,或許并沒有這塊令牌,是陸家編個幌子來唬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