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走過來,將我攬至懷中:「煙兒受委屈了,朕不該疑心你。」
一旁的婉貴妃瞪大了眼睛。
但已經來不及了。
謝淵命人查了林太醫的來歷,在查出林太醫曾是婉貴妃入宮前的情郎后,便再也不愿聽婉貴妃辯解哪怕一句。
「賤婦,虧朕寵你多年,你就是如此報答?水性楊花,朕恨不得將你和那淫夫千刀萬剮!」
婉貴妃被關入冷宮前,我特意去看望。
她看見我,再不復往日的親切。
「沈風煙,我恨你!都是在深宮里茍延殘喘,憑什麼你就被干干凈凈捧在掌心,你知道老皇帝有多下作,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你又知道我如何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憑你?你為什麼和我平起平坐?」
她咬牙切齒,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
是啊,在我未入宮前,她便已是那寵冠后宮的貴妃,手段心性豈是常人。
這些年我裝良善前輩,她又何嘗不是在裝直言快語的潑辣?
我的靠近與討好,她一清二楚,所以我利用她得皇上垂眼。
她也利用我,將后宮中除我與皇后外的所有妃嬪,不著痕跡一一除去。
她是有野心的人,既然已被囿于深宮,她便要做這后宮掌實權的主。
可惜女人大多容易受情所困。
也或許,她對皇帝謝淵是有情的,但深宮多年傾軋,讓她的心有了孔。
于是多年前情郎的乍然出現,讓她松懈了。
然后便被我鉆了空子。
我用重金遣退眾人,包括獄卒。
將早已準備好的紙和筆遞給她。
「裴婉兒,我說過我會幫你,是真的。」
「現在,你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
05
夜里,我帶著裴婉兒的親筆信。
悄悄溜進了江寒舟的房間。
他像是一直在等我,床頭前竟然點了盞小小的燈。
看到我完好無損,他松了一口氣:「娘娘,這招太冒險了。」
我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胳膊輕輕搖晃:「江寒舟,你是在擔心我嗎?」
他的劍已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榮妃娘娘,自重。」
我壓下心間酸澀,挑一個嬌媚的笑容:「江寒舟,這兩年來本宮對你提拔也不少了,你該對我溫柔些。」
江寒舟撩開幔帳,發絲未束,衣衫大氅。
他皮膚不算白皙,而是蜜色,眉眼狹長優美,眼尾微微上挑,左臉頰和右眼角各有一顆紅痣,燭火映照,那張俊面更似多了幾分無與倫比的光彩。
好像在某個瞬間里,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可惜,轉瞬即逝。
我往他薄被里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劍立馬下壓了半分。
我不以為意,將信遞給了江寒舟。
「裴尚書無子,獨愛女兒裴婉兒,把這封信交給他,他會知道該怎麼站隊的。」
江寒舟看著我,眼神晦暗莫測:「榮妃娘娘,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到底所求什麼呢?」
「謀權篡位是要抄家滅族的。」
他聲音清冷如激泉碎玉,這麼些年,我每每聽著都有些著迷。
「江寒舟,那你為什麼不去告發我?勾連宦官,結黨營私,哪一條罪名都夠我死一千遍。」
「用我沈風煙一條命,換你在皇帝面前平步青云不好嗎?」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沈風煙,你知道,我不會。」
是啊。
我在心里輕輕呢喃。
江寒舟,你不會,無論是什麼身份,你都不會。
你的良善怎麼對抗這波云詭譎的朝堂和翻臉無情的帝王呢?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那大概是江寒舟失憶之前和我最近的距離。
他受了重傷,跌落在我那無人問津的小院。
唯一伺候我的小丫頭嚇壞了,還以為進了賊,連忙要跑去叫人。
我攔了下來。
用自己為數不多的體己銀子買了藥材,自己對著醫書煎藥,又大著膽子給他清創。
江寒舟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夢里也不安穩似的緊蹙眉頭。
后來他醒了,看見我直勾勾地盯著他,嚇了一跳:「沈……沈家的小丫頭!?」
「你你你,你怎麼進來的?」
我嘆了口氣:「陸大人,你家里也有這麼破敗的茅草屋?」
他四下環顧。
「這是……」
「是我的房間。」
江寒舟下意識目光下移,看到了自己完全赤裸的上半身,又是一驚。
「我的衣裳……」
「燒了。」
我抿了抿唇,「玄衣蒙面,身上還帶血,我想,陸大人此行的任務大抵不能明目張膽去醫館。所以,我便自作主張銷毀掉了,你放心,除了你我,再無第三人知曉。」
他看我的眼神變了又變。
隨后,長嘆一聲,卻并不惱怒,反而帶了點笑意。
「是我小看你了,總將你視若鄰家妹妹,想不到你如此聰慧果決。」
「我的另一個身份是暗衛。替陛下解決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或人。」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這重身份是見不得光的,只有你知道,好好揣著,別說漏了嘴。」
他說著,眼眸流轉看向我,「風煙?」
「為什麼單說與我知道?」我走上前去,笑顏如花,「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他不答,一向不起波瀾的面上微微漲紅。
我不高興地盯著他瞧。
他定了定神,嘆了口氣。我以為江寒舟要長篇大論地教訓我,或是立刻拉開距離拒絕我。
但是都沒有。
少年只是靜靜地望著窗欞外面的海棠花,那還是我和小丫鬟親自種下的,如今花開正好,枝繁葉茂,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