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笑服侍他更衣。
老皇帝怕是早就身子虛乏,外強中干。
我卻并非天生體弱。
只是需要人為制造出這幅假象,好讓人放下戒心。
這麼些年,我早已精通藥理。
他會喜歡這種感覺。
而且,會越來越喜歡的。
03
我拿了本就不多的積蓄給掌事嬤嬤。
那夜過后,我被破格升為嬪。
她見我是個肯往上爬的,自然也對我和顏悅色恭敬了許多。
「喲,娘娘這是做什麼?」
我朝她打聽江寒舟的事。
嬤嬤嚇得一瞬間變了臉色,那到手的銀子又燙手似的丟回我手里。
「老奴可不認可殿前伺候的什麼人,但知道陸家曾經有一位少年將軍叛國,因著昔年情分,不曾昭告天下,咱們陛下寬仁,只勒令秘密處死。」
不可能。
江寒舟他絕不可能叛國。
曾經十六歲和我坐在房檐上看月亮,說自己要報效朝廷揚名立萬的少年,眼眸比這天上的星河更璀璨。
我強忍情緒,不至于失態。
知道嬤嬤同我說的已經足夠多了,剩下的真相需要我一點一點去拼湊。
論規矩今日該去給皇后請安。
因為皇帝破格晉封,流水般的賞賜又送進我宮里。
一眾妃嬪表面和和氣氣,卻對我冷嘲熱諷。
我自然不愿意在后宮樹敵。
從那之后,我學會了演戲。
皇后已過三十,性子越來越淡然,我便日日抄經,求得她青睞。
婉貴妃寵冠后宮,但身子弱,她不慎小產,我日夜照顧,比她的貼身婢女還細心。
久而久之,我單純良善、與世無爭的名聲在后宮中傳開。
自然有人說我善于偽裝。
可無論欺辱謾罵,還是明槍暗箭,我始終在妃嬪面前一副謹小慎微,但求平穩度日的模樣。
皇帝也對我的反差產生了興趣。
他開始頻繁召見我。
「愛妃在旁人面前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也不知道是誰前些日子誰纏著朕半夜不許走的?」
「陛下,青天白日說這些做什麼……」
我與他虛與委蛇,依偎在老男人懷里。
用虛眸掠過跪在殿下的江寒舟。
只此的距離,已經是能到達最近的距離。
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
讓他信任我,允我靠近。
但是他不再叫我「小煙兒」,不再認得我是鄰家妹妹,縱有交集,始終恭敬地叫我一聲「榮嬪娘娘」。
兩年的時間,讓我在有驚無險中熬到了妃位。
讓江寒舟從籍籍無名的灑掃太監變成了貼身伺候的大太監首領。
皇帝有時候看著他,眼神似乎很是玩味。
「不愧是陸家的人,做什麼都能做得好。當牛作馬,哪怕是豬狗也一樣。」
江寒舟失憶了,帶著謙卑的笑躬身謝恩。
可我恨,我快恨死了,十指丹蔻掐入掌心,幾乎掐出血來。
陸家世代忠良,不過是因為到了江寒舟這一代,少年鮮衣怒馬,軍功過于顯赫,鋒芒畢露。
可這樣,就該受此折辱嗎?
「愛妃?」
皇帝似乎是第二次叫我,臉色不虞:「煙兒,你莫非是不愿同朕再生個孩子?」
04
我驀然回神,嗓音嬌軟:「陛下多心了,只是妾膝下已有皇子,妾已知足,再有一個,怕是其他姐妹要吃心。」
這是屁話。
我只有一個兒子,再來一個,那天下那獨一份的皇位怎麼分?
但皇帝很受用,他笑著攬過我:「愛妃總是這麼溫柔純善,朕心甚慰。
」
我又哄了他半晌,他心滿意足地走了。
他走后,婉貴妃來了。
婉貴妃是戶部裴尚書獨女,長得很好看,但性子潑辣直爽,沒什麼心眼。
她握著我的手長吁短嘆:「妹妹糊涂啊,俗話說母憑子貴,昭兒畢竟不是你親生的……」
我收養在膝下的謝昭,是先皇后的孩子,如今已十三。
原本是養在現任皇后那里的,但皇后嫌惡皇帝薄情寡義,見到謝昭又想起自己早亡的妹妹,我又會做人,她便請了旨,轉由我撫養。
這些年我教謝昭讀書明理教他策劃謀略,即便不是我親生,但我敏銳看出來了他奪嫡的野心。
既然大家都有同樣的目的,自然要彼此幫扶,相攜相助。
婉貴妃還在絮叨叨說著什麼。
我嘆氣,輕聲問她:「裴婉兒,當年陛下初登基,為鞏固帝位,強娶了你這個戶部尚書獨女,令你與情郎分別這許多年,一碗避子藥也讓你徹底壞了身子再難有孕,你可有怨?」
婉貴妃愣住了。
我微微笑了笑道——
「或許,我能幫到你。」
但婉貴妃出賣了我。
她將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傳給了謝淵。
自古帝王多疑,他開始覺得我之前的單純是演戲。
「陛下,妾只是聽說婉貴妃宮里近來時常召林太醫,據說是為了子嗣發愁,妾醫女出身,懂些藥理,想幫她診診脈罷了。」
「卻不知道婉貴妃所謂的幫助是什麼,難道后宮嬪妃不都為天子所用嗎?」
裴婉兒自然不敢說出后半段真相的。
我命綠意將準備的調理藥方拿來,太醫院看過,確認無誤后,謝淵臉色稍霽。
我適時掩面啜泣,柔若無骨地跌落在地:「陛下,您可真是冤枉死臣妾了。
臣妾仰賴陛下那麼多年,養在深閨到伴君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