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降了。
在被擒倒在地的一剎,他問我:「為什麼?」
「當初你能夠在李家安排進你的人,李家自然也可以策反你的勢力。」我看著他認真說道。
「畢竟,比起徐氏肚子那個男女未知的東西,真正的真龍血脈可就在你眼前。稍微識時務一點,都知曉應該選誰。」
14
李父在陽晉以身投火之前,曾對我們說,李云修的身份金尊玉貴,是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閥來舉族供奉的。
那麼李云修究竟是誰的孩子,才能值得李家這般付出?
我在事后想了許久,最終得出了那個答案。
李家世代忠君,靠著與天子親近的關系世族延續百年。
他正是當今天子與元后在十九年前那個早夭的孩子。
元后懷上這一胎時,孕相一直很好。
卻在生產之夜一尸兩命。
剛即位的天子心知深宮詭譎,他無力保住這個孩子,于是將他連夜送往李家,遠離了權力中心。
他承諾了李家往后四十年的長盛,換來了李家對著孩子的傾心照顧。
這十九年來,天子一直在為他鋪路。
只待一個機會,將他迎回宮中,將這個天下交到他手上。
這才是徐家要反的真正原因。
徐家自以為能誕下太子,卻在無意中得知天子的江山早有了中意的繼承人選。
當初徐家仗著從龍之功干預后宮。
毒殺了元后,想要讓自家的女兒做皇后。
最后反而為天子所記恨,這些年來受盡打壓。
可徐氏最終還是成了皇后。
她野心勃勃,是要將徐氏在她手中光大。
徐家最幸運也是最不幸的,是在這一代出了兩個野心家。
徐皇后把持后宮將天子藥倒后幽禁。
徐陵則前往陽晉欲將李云修提前扼殺。
事到如今,功敗垂成。
我看著眼前的徐陵,微微俯下身朝他開口道:「放心,我不會讓你輕易就這麼死去。」
我說:「我會把你交給李云修的替身,當初你是如何折磨他的,他便如何還給你。你最好能夠撐住活下去,若你死了,奚如煙和她腹中你唯一的血脈便會馬上下去陪你。」
徐陵聽完,緊咬住的唇縫中生生嗆出一口鮮血來。
「阿雪。」臨走時,他叫住了我,「如果當初我一心待你,你是否也會像愛他一樣愛我?」
我笑:「當然不會,你又蠢又貪脾氣還差,最重要的是為人摳搜,我就算嫁了你不出三個月也會出墻,給你頭上戴滿翡翠綠冠。還要在你的飯食里投藥讓你中年中風,等你臥倒在床,褥背生瘡,生活不能自理時,我再叫十個惡婆子輪流虐待你。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
語罷,我頓了頓,復又開口道:「最重要的是,你從不配跟他相比。」
徐陵聞言猛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義無反顧朝我奔來的李云修,那雙眼睛最終黯淡下來。
李云修如今很霸道,見面便是不由分說,一把將我拉進懷里緊緊擁住。
像是怕我消失,又像是怎麼也抱不夠。
我察覺到李云修的身軀在不住地顫抖。
「你清減了許多。」這是他同我說的第一句話。
「你也是。」我抬手回抱住他,輕聲應道。
他將頭埋在我頸間,談話間我只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濡濕了我的襟口。
「怎麼還哭了?」我問道。
「我想你。
」他悶聲應道。
「想就哭啊,剛剛還帶兵打仗的威風呢?」我忍不住沖他打趣。
李云修聞言惡狠狠抬頭瞪我一眼,指腹揩過我面上的水漬,毫不留情地拆穿:「你不也哭了?」
是啊,我也哭了。
在被囚禁的數十個日夜中,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錯。明明這世間美好我還沒見過,卻好容易就要和相戀之人永隔。
那強撐著的底氣,在見到李云修的這一刻,潰不成軍。
我猛然攥緊了他的手,吸了吸鼻子:「李云修,其實我好害怕。」
「我也是,奚遲雪,我真怕晚一步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剛收住的眼淚又再度決堤。
于是在數十萬精兵的見證下,我們兩個蹲在了一起,抱頭痛哭。
嚎啕聲響徹整個京城。
我們終究是圓滿了。
只是都到了很多年后,等我們的孩子都已會打醬油了。
還有人愛拿這件事打趣我們。
小孩聽多了后自覺很丟臉,板著臉要教育我們:「父親母親,平日里行事還請端方穩重些。」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正膩在李云修懷中。
而李云修在給我剝核桃,聞言頭也不抬回道:「你父親我可是為了你母親連皇帝都不做的人,還在乎什麼穩重形象?」
我聽著這話連連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指著一旁板著臉的小孩尋思道:「我倆生出來的不該是個混世魔王?怎的這個看起來比你當皇帝的親爹還要嚴肅,當初是不是抱錯了?」
小孩聽完無奈地嘆了口氣:「母親,據記載您當初生產時父親將整個皇宮圍得水泄不通,沒有抱錯孩子的可能。」
我聞言連連點頭,沖著李云修開口道:「要不我們再生一個給他拿去玩,免得他天天對著我們說教。
」
李云修聞言瞬間來了精神,還沒待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扛起來朝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