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本來笑得得意,卻在發現沖到陣前的人只有我一個時沉了臉色。
「李云修在哪里?」他說著,身后兩隊兵馬立刻朝前奔馳追去。
見我不說話,他緩了一會,復又開懷起來:「你看,一遇到危險,他便棄你而去了。他比我做得過分,阿雪,你如今總該知道,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了吧。」
我對此報以沉默,好一會后才作出了決定。
我翻身下馬,伏在地上膝行到他的馬前,一副恭順萬分的姿態。
地上的沙礫將我的膝蓋磨破,鮮血印在道上蜿蜒。
可我恍若未覺,只是跪在他的馬蹄邊,溫順地仰頭看他。
毫不意外地,徐陵被我這副模樣取悅到了。
「我知道,我們阿雪是最聰明的,也是最惜命的。」他在馬上朝我伸出手來,朝我笑道,「恭喜你,阿雪,你作出了正確的選擇。」
他笑我也笑,等他將我拉上馬后,我便朝他依偎過去。
隨后反手從袖中抽出冷刀,對著他捅了過去。
徐陵雖有防備,卻還是被我一刀全數捅進腹腔。
「想不到吧,真以為只有你會玩陰的?」我沖他咧嘴笑開。
「你竟然可以為他做到這地步?!」徐陵吃痛,含恨的聲音傳來。
周遭離他最近的副將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拔出長劍就要將我斬首。
「住手!」徐陵一記手刀劈在我后頸處,昏倒之前,我聽見他對副將大聲吼道。
12
我做了一個混沌又漫長的夢。
夢中我還只是鄞州那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忽而又變成徐陵十四歲的青梅竹馬。
少年時的徐陵等上門來,他執著我的手,說:「遲雪,我若此生得你,夫復何求?」
他與我定下婚約,許我正妻之位。
他說,往后余生他都敬我愛我,決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我想,那邊已經足夠了。
于是當他說他想置辦些產業,卻信不過族中之人時。
于是為了回報他的敬愛,我不顧未嫁女的閨譽,在外拋頭露面,拼了命地替他賺錢。
偶爾有風聲傳到京中來,徐陵都會心疼地看著我,他說:「阿雪,我不在乎那些,我一定會娶你。」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為了將徐家的產業做大,甚至和位高權重的李閥公子對上。
我和李云修會面,不是爭吵就是動手掐架。
他倒是也不以多欺少,我給他起了一堆難聽的諢號。
他也叫我母老虎。
直到有一天,有一天。
李家的公子被人擄走,整個陽晉及周邊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李氏宗族上報朝廷請求援助,天子震怒,派了親兵來巡查。
很快,那名小公子被完好無損地護送回來。
所有人都圍著他道平安。
我隔著人群遠遠看上一眼,便知人群中眾星捧月那個并不是他。
世家權貴身邊會有替身,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
真正的李云修并未被找回來,所有人都將替身當成了正主。
甚至是李云修的父母,也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對。
原來,只要套上一身錦繡衣裳,誰都可以是李云修。
那段時間,我沒有心情再和李氏扯皮。
便是替身學著他的模樣挑釁上門來,我亦愛答不理。
直到有一天,那個真正的人,帶著慣常的高傲與嫌棄,坐在了我對面。
我看著他,有些發愣。
隨后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歡迎回來。
」
或許是沒人拌嘴的時光太過無聊,我們分明是相互討厭的,可我卻在見到他平安后心頭覺得松下一口氣。
那是李云修頭一次沒有接我的話跟我爭吵起來。
他那雙貓兒般微挑的眸子定定看了我許久,隨后面上浮起自嘲的笑意。
「居然是你。」他說。
「什麼?」
「沒什麼,本公子的事你少打聽。」下一刻他便冷了臉,又變回那個刻薄傲慢的公子哥。
「有病。」我目送著他站起身來走出去,在身后繼續打著算盤嘟囔一句。
后面的事,我本應是不知的。
可在夢中,我的視野竟追隨李云修而去。
我看見他出門后遣散了周遭的仆從,一個人走到巷尾處。
在一堆菜葉破爛堆成的掩護之后,他整個人驟然垮了下來。
那不可一世的笑容褪去,向來姿儀風流的小公子如今兩肩塌下,唇角勾著苦澀的笑,整個人看來是那麼的脆弱委頓。
不遠處,那名與他容貌相同的替身從暗處走了出來。
「你說得對,她認出來了。」巷內昏暗,他面上覆著一層沉沉的光,他說,「換了一個人,連親生父母都不曾認出我來,她卻認出來了。」
那名替身面帶擔憂地看著他,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一字都不曾開口。
「該知足了,好歹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認得的是李云修。而不是這錦繡輝煌的身份。」李云修像是在勸解自己,可聲音中的苦意怎麼也遮掩不住。
原來,這場綁架,從一開始便是李云修自導自演。
這一切,不過是一個沒有討要到糖吃的孩子撒嬌的手段罷了。
這件事在我的生活中,如石子投水,并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李云修依舊有事沒事便來找茬,我依舊為了徐家的生意忙前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