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唇邊勾出一絲自嘲的笑,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我,像是生怕自己看不夠般。
他說:「阿雪,你知不知道,我后悔了,我那天手信中所說不過是氣話,我知道你最在意正妻的名分,李云修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
他這話能夠得以說完,是因為我死死按住了要上去揍他的李云修。
隨后我松開手,沖著徐陵快步走去。
他本來已然黯淡的眸子猛然如星般被點亮。
下一秒,我高高舉起手掌一下子摑在他面上。
我從小跟著姑母一起做活,氣力并不比尋常男子小。
徐陵被我一掌打得側過頭去,頰上浮現出五個指印來。
他整個人瞬間僵住,似是不敢置信,再回過神來時,看著我的眼眶竟然逐漸泛紅,出口的聲音亦是哽咽:「奚遲雪,你……」
「徐陵。」我直視著他,平靜截下話頭,「利用完后就將我拋棄,不顧我聲名要將我逼出京中的人是你。」
「我不是!」他忽然高聲開口,隨后想到了什麼,聲線再度低了下來。
他說:「遲雪,我沒有真的想將你逼走的,你當時只要稍微低下頭,我還是會娶你的。」
徐陵說著,情緒越發激動起來,他忽而俯下身,一把箍住我的雙肩。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猩紅雙眼,往事紛紛在我腦中流轉。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如同開竅般,想清楚了這一切的原委。
于是我迎著徐陵的目光,輕嗤著問他:「你還是會娶我,是打算用哪樣的名分娶我?」
他忽然便不說話了,未出的話語卡在了喉中。
我便笑了,昂聲替他說出來他原本定好的計劃。
「徐陵,你當然還會娶我,不過是以妾的名義。你要打壓我,你知道我有本事,在父母棄嫌的情況下依舊能將日子過好,如果再給我一個將軍府正妻的身份,你便無法再將我拿捏住。」
「所以你要打壓我,你要讓我的名聲徹底壞掉,要讓我被千夫所指,讓我在這世上孤立無援,讓我除了進你后宅便再沒得選,從此只能依附于你,繼續為你做事,卻還要對你低眉順眼。」
我每說一個字,徐陵的面色便白一分。
到最后,他囁喏著唇,幾次想要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忍不住自嘲一笑,猛然將他箍在我肩上的手甩開。
「徐陵,你確實是我畢生見過最惡心的人了。」我看著他,「你既想要賢內助,又怕被算計,你既想要女人為你盡心辦事,又怕被女人蓋過風頭。」
「這麼看來,少將軍還挺自卑的。」李云修在一旁適時點評一句。
徐陵卻像是被踩到了痛腳忽然炸開。
「你懂什麼?!你不過是個一切都靠父母得來的紈绔,你哪里知道我背負著整個家族,活得有多麼小心翼翼!」他沖著李云修嘶吼道,「徐家從來沒能給過我什麼庇佑,我擁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爭取來的!而我甚至不能行錯半步,不然便會連累整個家族!」
「是麼,全靠你自己爭取來的,你沒倚仗過任何人。」李云修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那宮中作威作福的皇后,看來可以換人了。」
「你敢!」徐陵聞言,忽然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首,朝著李云修直直刺來。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夠著李云修的身,便被周遭的府兵按在了地上。
「這些年,你是第一個敢對本公子動手的人,徐陵,你真的活夠了。」李云修聲音猝然冷了幾個度。
「奚遲雪!」徐陵半張臉滾進塵土里,那雙通紅的眼睛卻就死死地盯著我,極不甘心地嘶吼著,「我曾經真的心中有你,為何你不愿意體諒我!你根本不明白我背負了多少!」
他說:「你連機會都不給我,轉身就同他走了!這些年來,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半點真心!」
我被他的話氣笑了,索性就在他身前蹲下,低頭俯視著他。
「徐陵,是怎樣的自信,讓你以為我奚遲雪就該一直等你,一直體諒你,完全不管我自己遭受了怎樣的不公平待遇。」
我說著,對上他那雙滿是怨憎的眼睛:「奚遲雪是多重利的人,你向來清楚。我本不信人心,卻為你勞心勞力,你如今問我有沒有真心?那我告訴你。」
我一把抓起頭發,與他湊近一字一句開口道:「從來沒有人可以隨意踐踏我的尊嚴,就算那一日,李云修不出現,我也不會如你所愿就范,我會趁著夜色在奚府和將軍府各自放一把火,你要糟踐我,便自己也別想好過。」
徐陵聽了這話,眼中最后一點希冀終于徹底死去。
他與我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卻是到了如今,才終于想起來,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平生親緣淡薄,得不到父母的愛,便更要將自己過得好。
我向來重利,平生睚眥必報,最恨被人威脅。
誰若惹急了我,我便是死,也要讓對方十倍痛苦地償還回來。
「抱歉……」他到這時,才恍惚著開口,李云修卻突然來了氣。
徐陵道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人已經讓李家的府兵押下去了。
李云修目送他的眼神,說是想把他現場拆分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