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眨眼,沖他無辜微笑。
「你,你這成日里從哪學來的稱呼?!」李云修面上氣沖沖,心里卻樂開了花。
「云郎不喜歡,那我以后便不這樣叫了。」
「你敢!」李云修話說完,直接一把拽過我的手邁開大步朝李宅走去。
我還想說些什麼,被他一眼瞪過來。
「少逗弄我!」多麼兇巴巴又沒氣勢的一句話。
哎呀,被發現了呢,我心頭有點可惜。
但隨即也擺正了心思,畢竟眼下跟著李云修來到李家,總得先去拜見李云修的父母。
我到了眼下才覺得有些后悔。
李家畢竟是高門,而我既被退婚,又被父母厭棄,這樣的名聲,李云修不嫌棄,卻不代表他的父母親不介意。
況且從前我在臨州那邊拋頭露面,風聲傳不到京城中去,但離臨州相近的陽晉總歸是有人認識我的。
這樣一想,我這現狀可謂是糟糕透了。
是以眼下我被李云修牽著,人還沒有走進前廳,心頭便已經估摸著接下來的去處了。
徐陵戲弄我,狠狠地坑了我一把。
但從小見慣了人情冷暖的我自然也不是全無心眼的。
他不知曉,他出資盤下的鋪面雖是徐家的地契。
但那些鋪子里的工人們,可全是同我奚遲雪簽下的契狀。
過去這些年,我替他管賬目,也自覺分下我這一成的勞力費。
攢夠的銀子,夠我自己去地段較差的街巷再開一間鋪子了。
要是實在不夠,還可以向李云修借上一點,等日后開始盈利了再三倍還給他。
就這樣想著,我被李云修一路帶著到了一方富麗的院子前。
院門口立著十二名丫鬟,見著我們來了齊齊行禮見安。
李云修朝著院門闊氣一指,說:「成婚之前,你便住那。」
我有些訝異:「不用先去見過令慈令嚴嗎?」
卻不想我這番話直直引來了李云修一聲輕嗤:「他們哪里配插手本公子的事情?」
從他的話語中我能聽出,李云修與父母的關系并不好。
這與外界的傳聞大不相同。
在世人眼中,李家家庭和睦,這代家主在有了李云修之后便不再和妻子孕育任何后代。
他們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李云修。
李家的巨額的財富與權勢,日后都只屬于李云修一人。
甚至在李云修曾經遇到劫匪被人擄走后,李家父母還親自去向天子求了李云修能夠兵甲隨身直入云朝任何一處州縣的特權。
這天下沒有人不羨慕李云修,一朝投胎有幸勝過勤懇百年基業,說的便是李云修。
可眼下,李云修看起來對這對疼愛自己的父母并沒有多麼的敬重。
甚至他提及他們時,眼中閃爍著漠視的光。
我不知李云修為何會這樣,但是初來乍到,該有的禮數還是要做齊。
當日下午,我便將自己收拾妥帖去拜見李云修的母親。
那位在錦繡堆里養出來的嬌夫人,面容未見半分老態。
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死氣與疏離。
「哦,既是他帶回來的客人,你在這府中想辦什麼便辦什麼,不需要與我知會。」
她說著,移目側過身去,不再與我對視。
而她在說話的時候,眼中透著和李云修提及他們時同樣的冷漠。
就在我見完禮轉身欲退的時候,她又從身后叫住了我。
「他若是要娶你,成親那日遣人來知會我與他父親即可,平日里有事,不必通傳。」
李夫人說完,便再不搭理我。
我頷首稱是,離開她的院子。
等出了院門再看著鑲金帶玉的李宅,忽然沒了先前的羨慕。
從前我只覺得人一旦有了錢,再有一個安定的家,便會快樂。
可李云修的生活,似乎并沒有我想象中那般開心。
8
在陽晉的第一夜,我想著李夫人的事,通宵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起早,便見到了面色微慍來找我的李云修。
許是知曉了我私下里拜見李夫人的事,他同我說話時,目中帶著些許譏嘲。
他說他是來嘲笑我熱臉貼了冷屁股,可他的語氣中卻是有著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落寞:「都說了他們從來不干預本公子的事情,你又何必自討沒趣。」
他這樣說著,唇角是慣常的微微上挑的弧度,一雙映著淡金色的眼睛卻看起來并不開心。
我沒理會他這故作的刻薄,而是慢步走到了他跟前,我說:「昨天夜里,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我才發現,關于李云修的事,我竟不知不覺記下了那麼多。
我仰首望著他的眼睛輕輕開了口:「當初徐陵在臨州的鋪面已經談攏了,你卻突然砸錢將價格抬了上去,那塊地并非什麼寶地,可你卻咬定了不松口,如何都不相讓。我從前只覺得是你犯渾,后來才發現你并不是那樣的人,那一天,你心情很不好吧。」
似是沒想到我會突然舊事重提,李云修微微一愣。
那層刻意偽裝出的高傲褪去,他看起來竟恍惚有了幾分被雨打濕的可憐。
我忍不住抬手將他冠下翹起的一緇亂發壓了壓,接著說道:「第二日,我就為了鋪面的事登門拜訪過,你在偏廳接待了我,心情看起來依舊很差,我和你爭吵上時,幾乎再多說兩句你就能直接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