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面的李云修一瞬間慌了神。「本公子剛才說得話你別太當真...好吧其實我就是為你而去的,奚遲雪,本公子中意你許久,你什麼都好,就是眼光實在太差。」見我情緒始終低落,李云修覷著我,小心翼翼開口:「你不會是...后悔了?你還想回頭去找那個徐陵?!」
我趕在在李云修發作之前使勁搖搖頭:「沒有,我如果再去找他,那就讓他不得好死。」
其實要說我當真多麼心悅徐陵,倒也未必。
只是他曾經許諾我,徐家未來的主母會是我。
我自幼親緣淡薄,太想有個家,腦一熱便應下了。
在我尚年幼時,父親用家里前三代經商積累下的財富,為自己買了個官。
他帶著母親進京赴任,將我留在了鄞州姑母家。
這一留便是五年,等到姑母家出事,他們才想起還有個我,將我匆匆接回。
在路上時,我想過許多他們將我丟下的理由,我以為當初是父親新官上任,無心ţû⁼力顧及我。
可我到了京城家中,才發覺母親早又給我生了個妹妹。
她只比我小上兩歲,是母親剛到京中便懷上的。
事實就是如此,沒有任何的無奈或者委屈,他們不過是將我忘了罷了。
我初來乍到,面對著這和美的一家子,實在無所適從,少不得行事拘謹,與父母相處又實在生硬,不似妹妹活潑大方。
于是父母便說我是在怨他們,刻意不同他們親近。
是以母親常說我涼薄寡淡,小小年紀就是個捂不熱的鐵石心腸。
時間久了,我便明白了。這一切不過是他們心虛自己偏寵妹妹,替自己找補罷了。
等他們發現我也不向他們反駁之后,便徹底肆無忌憚地將一切過錯全推到我身上,從此明目張膽地偏心妹妹。
也是從那時候起,徐陵便成了這世上唯一一個會關照我的人。
他認可我,覺得我有本事,格外欣賞我在姑母身邊時學到的那點經商手藝。
徐陵其實是個有想法的。
他有野心有實力,目光也長遠。
知道云朝百年安定的外表之下內里早已腐朽不堪,
在這個世道中,軍功不比白銀靠得住。
只是他想要同那些盤踞在京中數百年的世家大族搶利無異于癡人說夢,
索幸將目光放在了京城之外。
等我們再大一些,他便來找我幫忙。
他說,鋪面中的那些盈利,便是他日后前來求娶我的聘禮。
我信了他的話,勤勤懇懇為他辦事,又在他出征前將賬本全部交還,老老實實在家里繡花等他來娶。
卻只等到他同我妹妹暗通款曲,將我的尊嚴踩進泥濘之中。
可笑的是,他似是認定了我除卻他之外,便再沒了好去處。
我不明白縱使沒了情誼,我亦曾經勞心勞力為他辦事,他又何必將我肆意磋磨至此。
我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了,左右不過是他跟奚如煙賤人兩個,故意來惡心我罷了。
「喂,本公子同你商量個事。」似是受不了車內沉默壓抑的氣氛,李云修忽然有些別扭地開了口。
「那個,就是之后,等到了陽晉的時候,你在外面同本公子說話可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了,無論如何都當給本公子留幾分面子。」
見我側過身直直盯著他,他又一下子渾身繃緊,聲音不自覺拔高幾分:「我不是說你之前那樣不好啊,只是、只是,陽晉那邊都是我的宗親,要讓他們看見你像從前那樣懟本公子,本公子的臉面還要往哪擱?」
也對,過去我倆一見面就是互相陰陽挖苦,他雖盛氣凌人卻不敵我牙尖嘴利,李云修幾乎沒在我這里吵贏過。
我是真沒想到會有一日他連跟我說說話都緊張得快要結巴,我實在覺得新奇,忍不住盯著他這副模樣看。
「喂,本公子誠心同你商量,你一直不作聲盯著本公子算作何意?」
我發覺李云修這人很禁不住逗,不過是多看他兩眼,他那如玉的面皮便又紅了起來,手中的扇子被他捏得嘎吱作響。
眼見著他人已在了炸毛邊緣,我趕在他開口之前乖巧應了聲:「我知了,云郎。」
「行吧本公子知道你收斂不住性子,不過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等等?!你方才喚我什麼?!」李云修本來還就著我的話頭自以為地接著,驀然反應過來,整個人睜圓了眼睛轉頭看我。
我看著那雙映著淡金色光芒的眸子,圓圓的,眼尾還微微上挑,像只貓兒一樣。
忍不住重復開口逗他:「我喚你云郎,這樣有問題嗎?云郎啊云郎,你如何面色紅得像是要滴血一樣?」
我這樣說著,本是想繼續聽聽李云修心聲的。
卻不想低頭側耳聽了半天仍舊一片空白。
再抬頭,發現李云修不知何時已經頭枕著他家車馬中的繡金背墊暈了過去。
「公子?李家小公子?」我忍不住湊過去伸出一只手戳戳他。
李云修纖長的睫毛隨著車馬微微顫動兩下,人卻依舊毫無反應。
……
他這是……樂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