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名穿金佩玉的公子,不僅是世家門閥所出的紈绔,還是受天子寵愛、被李氏捧著的整個天下權勢最高的紈绔。
奚如煙早在甲兵圍府那一刻被嚇軟在地,徐陵則神色冰冷死盯著我。
父親在地上翻滾兩圈,心知得罪了李云修后果慘重,索性眼一閉裝起來,我見他疼得額跡冷汗直流了還死死咬著唇不吭聲。
只道他也是個狠人。
李云修在衛隊的護送之下信步邁開,走出兩步見我還在原地。
「奚遲雪。」他驀然回身喊了一聲我名字,隨即將手遞給了我,他說,「這個地方爛透了,本公子帶你走。」
李云修身后兵甲金燦燦的,仍是照亮了半邊天,他逆著光,朝我慵懶笑著。
可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他心中的緊張。
我驀然心頭一動,伸出手拉住了他。
我們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出了奚府,這本與禮節不相符,卻無人再敢議論半句。
「奚遲雪!」一直走到府門前,我忽然聽到身后的徐陵大喝一句。
他說:「你今日同他離開了,我們便從此絕無可能!」
「腦子有病吧。」我聽見身邊的李云修無語萬分吐槽上這一句,可他握住我的手卻在不斷地用力收緊。
似乎是真怕我就此回頭一般。
于是我也回過身朝著徐陵補上一句:「你都快當爹的人了,又不是我等這般清白之身,成日里這樣咋咋呼呼,真不知做人男德何在。」
說罷我主動帶著李云修小跑出去,他在身后哎喲哎喲地吆喝,心里的聲音卻樂開了花。
「等將她拐去了陽晉,她再想后悔可都沒門了。
」我聽見他在心中的話,「徐陵若是敢再來煩她,直接打成肉醬。」
我聽著這話,心中也盤算著可行。
畢竟就算云朝風氣再開放,我今日這麼一鬧騰,也算是出了名。
父親自從擔了這綠豆芝麻官后,就嫌總還折騰從前那套經商家學的我丟人,他們本就容不下我,更何況我如今也不想看見他們。
于是我便回過身搶在李云修之前主動開了口:「李云修,帶我回陽晉吧。」
心聲驟然被回應,李云修白皙的面色一下子紅了起來,他眸光驚疑掠過來看我,很快又像被燙到般移開。
「喂。」這片紅色一直燒到了李云修耳尖,他差點咬了舌頭,「姑娘家矜、矜持一點。」
「那我不矜持了你還娶我嗎?」
「娶呀!怎麼不娶?」他一口應道,又猛然察覺到自己這副模樣有些失態,一下子別過頭去。
我在旁邊看他這樣,忍不住想笑。
5
我在去陽晉的路上,第一次坐上了李家的金車玉馬。
從前在生意上李云修就總愛砸錢刁難我,那時候的我對李家的財富是有過想象的,但當自己真正也享受上時,才知自己終究還是淺薄。
只不過那句「為富不仁」我是再也罵不出口了。
倒是李云修坐在了我對面,一直翹著唇角,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嘗試著再去聽他的心聲,此刻卻是什麼都聽不見了。
「李云修。」我嘗試著喚他。
「做什麼?」他沒好氣地應我。
心中那道聲音再卻又再度響起:「干嘛這樣看著我啊這是什麼可愛小貓咪的眼神!」
我乍然明了,原是在思及我時,我才能聽見他的心聲。
或許是自己也想不到平日里針鋒相對的兩人,突然間就同乘一車開始談婚論嫁了。
李云修后知后覺地有些別扭。
我其實對他有些抱歉:「剛才在奚家定親宴上,我利用你來為自己脫困,你不生氣嗎?畢竟婚姻大事,你我從前又……」
「哎呀煩死了煩死了,就猜到她要拿從前來說事了,早知道以前少和她斗嘴了。」我聽見李云修的心聲響起。
他應我時卻說:「本公子日行一善而已,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這人面上端得矜嬌,金扇抵著唇眼神飄向窗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若非能聽見他的心聲,我便要被他這副故作的傲慢模樣騙了過去。
人確實不可貌相,李云修面上雖然倨傲,內心卻是個極熱心腸的。
徐陵則是相反,
他從前釣著我,要我幫他做事,
那些為了一點貨物銀錢同人爭得面紅耳赤的事他拉不下來臉,便讓我做。
畢竟按他的說法,徐家是近幾十年起來的新貴,當初幫助而今的天子奪嫡,有從龍之功。
而奚家在父親地苦心經營之下,十多年來依舊是京中人人想不起的一號存在。
我出身不高,本就微不足道,更是自幼被父母漠視著長大,內心極為強大,早不怕他人奚落了。
他夸我是天生的商人,心頭卻在鄙視我一身銅臭為人市儈。
可笑的是徐家本是一手好牌,到最后被他那群愛揣摩圣心的族親們打得稀爛,到了徐陵這代還不是混到要來同我玩。
若非他自己爭氣,立下累累軍功,
徐家又在被徹底奪權前主動獻出兵權,換徐家出了一名皇后。
只怕一直受著他那群族親拖累,徐陵而今過得比我還要差。
我回憶起往事,有幾分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