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哥哥拉我到一旁:「桃桃,你沒有什麼對我說的嗎?」
「張生哥哥,多吃飯,多喝水,數萬將士的命等著你救,但我等著你。」
我沒有什麼好送給他的,解下來手上的紅絲線套在他的手上:「從前家里窮,我娘便給我編了紅絲線保平安,現在我送給你,你一定平安回來。」
7
他們走后柳青青魂不守舍了好久,柳掌柜把她和我一起送進了學堂,可是她實在沒有讀書的天賦。
學堂上不是打盹睡覺就是偷偷繡女工,我在讀書寫字時她晃著腦袋說:「真不懂這些有什麼好看的。」
然后丟下書就去采買了。她好像突然開了竅,也或許是從小耳濡目染,如今竟學會了理賬,也能看出從前采買的下人做的賬有問題。她索性把那人開除了,自己攬下了這活。
我閑下來會跟張大夫讀醫書,一些看不起病的窮苦人家會來找我看診。我開些不要錢的藥草,他們回去服上些,倒也可以救命。
周叔可以做的活越來越少,吃得起豬肉的人越來越少了,偶爾他會去大戶人家幫人家殺豬賺點銀子。其實這年頭,命比銀子值錢。
那天我磨完藥草,柳青青突然慌張趕來,說周叔去王員外家送肉被扣住了,被發現和他家的姨娘有私情,現在正綁在院里,準備亂棍打死呢。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等我趕到王員外家里時,周叔被五花大綁地扔在院里,身上被鞭打得皮開肉綻。
旁邊的秀姨娘也被剝了外衣,跪在一旁哀哀地哭泣。
周叔痛得皺起眉頭,卻還是囑咐我:「桃桃,你怎麼來了?我是被冤枉的,這種腌臜事可別叫你娘知道。
她膽子小,若是知道了會嚇暈過去。」
和周叔相處這麼多年,他的人品我最清楚不過,到眼下,他的命都保不住了,還在想著娘。
此時喊著抓奸的蘇姨娘正在向王員外描述:「我看著這小子鬼鬼祟祟,雖說是來送肉,眼神卻往秀兒院子里瞟。我就多了個心眼,找人留意著,果然被我看見他偷摸往秀兒院子里走去。等我趕到時,這兩人正解了衣裳準備歡好,實在有辱家門。」
「那畜生還拿著秀兒的帕子,聞得神魂顛倒……」
她越說越激動,眼神幾乎噴出火來,死死地盯著秀姨娘。
我心里便明了,這不過是內宅后院的婦人之爭,可憐周叔無辜被牽連進來。
8
周叔早上去送肉的時候,和往常一樣準備送到大廚房,卻來了個小丫頭,說是秀姨娘小廚房要的,讓他送進內院。
周叔自知外男進內院不妥,便推托說放在外邊就好,讓他們自行來取。
誰知那小丫頭卻動了怒:「你這奴才,我們姨娘還支使不動你了?這麼重的肉,誰像你這傻大個能有一身蠻力,我們可搬不動。要知道我們秀姨娘最是得寵,若是耽誤了小廚房的備菜,你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周叔只能按照吩咐搬進去。安置好后,小丫頭又慌忙道歉,說剛才沖撞了他,硬是拿出碎銀塊子往他口袋里塞。周叔推脫著不要,被小丫頭鬧著解了汗衫褂子,還塞到他手里一塊帕子擦汗。
秀姨娘也衣衫不整地從房里跑了出來,說是在房梁上看見一條蛇。
這時小丫頭早就不見蹤影,被正趕來的蘇姨娘抓了人贓俱獲。
王員外聽到消息馬上怒火叢生,他本就年紀大了,面對如云的美妾有些力不從心。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豈能容忍,當下就家法伺候,差點把周叔打個半死。
周叔被打得嘴角都滲出鮮血,卻仍然不改口:「我周廣坐得端,行得正,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我是斷然不會做的。」
王員外端坐在太師椅上,看著秀姨娘哭得死去活來,上前扇了幾個耳光:「賤人,當初我把你從窯子里撈出來就該知道,你本就是那水性楊花的主,沒想到現在竟然綠到我頭上來了。」
他拿來火鉗,準備在秀姨娘嫩白的小臉上烙上疤痕。
可是他突然捂住肚子,火急火燎地去出恭了。
我瞧出了不對勁。剛見到他時,我只當王員外是縱欲過度,眼下烏青,臉色泛黃,可是這麼一會的時間,他已經出恭四次了。
在他第五次捂著肚子回來時,我攔住了他。
「王大人,我要見你家大娘子。」
「憑你這個小丫頭還想見大娘子,你以為大娘子來了能為你辯解?」
「那我就把大人淋漓澀通,小便不下,腎氣不足的事情說出來。」
王院外大怒,指著我的鼻子說:「你竟敢咒我,看我不連你這個小崽子一起宰了……」
9
我不為所動,冷冷地盯著他:「就算你宰了我也會說出去。到時候看看是大人的臉面值錢,還是我的命值錢。」
「若你不想被天下皆知,請盡快請大娘子來。男女有別,這種事我怎麼好和你當面交談?」
大娘子一直稱病,不愿意管這腌臜事,可是我知道這內院的事沒有人比她再清楚了。
周叔被關進了柴房,秀姨娘也暫且被禁足到自己院里,我和大娘子徹夜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