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臘月十三,大夫把平安脈,告知我有差不多兩月身孕,滿府歡喜,皇后娘娘也派人送來賞賜。
府里漸漸傳出我不止兩月身孕,腹中甚至不是季潤辭的孩子。
季潤辭發怒,親自追查,將一個丫鬟亂棍打死,還讓滿府下人觀刑,這是他第一次站在我身前護著我。
王府斥責他太過。
「若連個滿嘴誣陷的丫鬟都懲治不了,我還要這王府世子作甚?」
在王妃冷臉之際,季潤辭又道,「母親不要偏心太過,孰是孰非您一清二楚,她是你兒媳婦,謝怡同樣是。母親作為王府主母、執掌中饋,謠言起時當真是一點不知曉?你知曉為何不出手懲治?是縱容還是包庇?還是想以此逼迫謝怡?」
「混賬。」
王妃打了季潤辭一巴掌。
季潤辭卻是笑著:「我不是母親期許的樣子,亦沒有大哥文韜武略,大哥出事我甚是難過,這王府世子是你們強加給我的,不是我哭著、跪著乞討來的。
「母親還有兩個嫡子,隨時可以將世子之位給他們其中任何一個,我季潤辭從來不稀罕。」
王妃被氣病了。
我不解地問季潤辭:「你不是這般任性之人,為何說這樣的話?」
他看我片刻,才把手輕輕落在我腹部。
「我若不鬧,不堅定立場,這孩子生下來,女孩兒便罷了,若是男孩,就得離你我身邊,成為大嫂的孩子。」
我渾身冷得打了個寒寒戰。
眼淚落下的時候,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我不要、我不愿、我舍不得。」
大夫人就是個神經病,是一條毒蛇。
她覺得是季潤辭搶了她丈夫的世子之位,我搶ťů₆了她的世子妃之位,怎麼可能真心待我的孩子。
「所以我抓準時機鬧了。但凡她們敢把孩子抱走,我就進宮請辭世子之位,帶著孩子跟你搬出去,不靠這祖蔭,我亦能為你掙來誥命。
「你還要記住一點,吃入口的東西一定要謹慎,別嘴饞什麼都吃,盼兒、可兒能信,陳嬤嬤亦能信,其他人要斟酌,你每日入口的東西,一旦覺得味不對就別吃,熏香全部撤了。
「接下來我們不只要防府里的人,更要防外面的人。
「王府雖有孩子出生,但都是幾個庶兄所出,你肚子里出來的是嫡子嫡孫女,他承載著太多……」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欲戴其冠、先承其重,我都明白的。」
皇子們奪位不擇手段,這王府何嘗不是縮小版的權力爭奪場。
兒子們明爭,兒媳婦們暗斗。
一個娘胎出來的都爭個水深火熱,更何況是隔著幾個肚皮,不得你死我活。
「你小時候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季潤辭見我滿眼心疼,笑著搖頭:「倒也不曾。大哥文韜武略耀眼奪目,幾個庶兄個個能干,我則懶散許多,雖沒有遛狗逗鳥,去青樓狎妓濫賭成性,但世家公子的宴會、詩會、踏青會是一場不落的。」
我微微挑眉:「這些宴會是那麼好去的嗎?你要沒點本事,會被人笑話的吧。你是不是白日去了,回來夜晚點燈苦讀?」
「知我者夫人矣。」
世家公子們的宴席。
要麼你文采斐然,要麼大字寫不得幾個。
季潤辭這種絕對是被捧著的,他溫厚不爭,不代表他沒羞恥心,是那等不努力上進之人。
能玩在一起,誰肚子里沒點墨水?
他們的浪蕩,不過是家里有父兄支撐,他們不要惹是生非,當個吉祥物便好。
即便他真的文采斐然,也不能讓自己過于奪目耀眼,去和兄長爭搶。
良久后,季潤辭又道:「怡兒安心,萬事有我,我們的孩子就應該在你身邊長大,誰也奪不走他們。」
21
再去祖母那邊請安,祖母語重心長跟我說了很多,也教了很多大宅內如何生存,如何立威。
「是我不爭氣,累祖母為我操心。」
「倒也不怪你,是咱們這家啊,外表瞧著光鮮亮麗,實則一團腐朽,應了那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祖母握著我的手。
「潤辭這孩子幼年是真調皮搗蛋,不學無術得很,稍大些懂事了,會讀書、練武,但與家里人卻漸漸疏遠了。他的喜怒憂傷從不與家里人說,再大些銀子都不問家里要,出去游學一年半載不著家。
「他大哥出事,他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哭,他只紅著眼愣愣地看著靈牌。所有人都在爭世子之位,只有他漠然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世子之位落在他頭上,他并沒有表現得很開心,也沒有想過要撐起肩上重擔。給他說親他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拒絕得很徹底,然后又離家一年半載不回,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這樣子一輩子……
「直到去年他回來說有愛慕的女子,得知是商籍庶女,她母親以死相逼,他先自己刺了自己兩刀,我們才知曉,他不是沒脾性,他只是沒有遇到自己想要的,所以無所謂,一旦遇到自己想要的,他一定會豁出命去爭取。
「他與父母保證,只要依他這次,他一定上進,把肩上的擔子撐起來。
「這孩子瞧著沒心沒肺,實則比誰都心軟有擔當,更不會與他大哥去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