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尤不解氣,更是狠狠踹我幾腳,腳腳直中要害,怒罵道:「賤人,跟你姨娘一樣骯臟不堪,來人,將她拖下去,沒我命令,不許給她吃食水喝。」
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回屋子,丟在地上時。
兩個老婦還把我身上的東西全搶走。
我渾身劇痛,感覺五臟六腑都傷了,萬念俱灰之際,看向房梁。
我想,我可能是真的沒辦法好好活著了。
他們表面答應得很好,背地里卻將我打成重傷。
是我的錯。
是我太高看人性,是我太輕視他們的惡毒和狠心絕情。
是我無知,以為自己贏得一條活路。
滿心怨恨和不甘,終于明白姨娘為何臨死前與我說那些話。
想來她早已看清枕邊人的真實面目。
我又很佩服自己,在這一刻,竟一滴淚都不曾落下。
生死、貞潔、名聲全部放下。
若我有機會翻身……
06
「你還好嗎?」
面對溫潤關切的聲音,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謝姑娘?」
他來做什麼?他是怎麼進來的?
走正門,還是翻院墻?
「謝姑娘,我已罰過陳嬸,她不該收你東西。」
我扭頭去看他。
他驚駭地退后幾步:「你,你被打了?」
我的臉一定高高腫起。
若是早前,我一定難堪到極點,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但這一刻,我只想活著,離開謝家,至此恩斷義絕。
所以我朝他伸出手:「救我。」
他站在原地,眸中有著我不懂的憐惜。
我掙扎著起身,又重重摔下。
痛。
渾身痛。
我張嘴呼吸間,感覺有血從嘴角流出來。
我本來能忍住不哭,但我很清楚,很多時候,眼淚是對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所以我哭了。
「謝姑娘……」
我沒理他。
一開始是哭是為博同情,后來是真傷心。
哭自己命不好,哭自己無依無靠。
他邁步離開。
外頭傳來輕聲:「公子?」
「先回。」
「不管了?」
再沒聲音。
無親無戚,誰會一而再再而三我呢?
他不管我是對的,謝家是爛泥,是臭水溝,能離多遠有多遠是對的。
我再次抬眸去看那房梁,平日里總覺得它高,今日卻覺得它矮,腰帶能甩上去,衣裳扯一扯也可以……
我忍不住打個寒戰。
不不不,好死不如賴活著。
我要活!
但是活著容易,想要活出尊嚴卻很難。
我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暈過去,再醒來,我在床上,有臉生的丫鬟伺候,被搶走的東西,賄賂陳嬤嬤的金鐲、玉鐲放在床邊矮凳上。
「小姐醒了,奴婢盼兒,是世子爺派來伺候您的丫鬟。」
世子爺?
「小姐口渴嗎?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去凈房更衣?
「小姐身上可感覺好些?大夫來瞧過了,還給開了藥,這會子可兒正在屋檐下煎藥,小姐要喝熱乎些還是涼了再喝?」
她喋喋不休地問著,話可真多。
卻很是鮮活。
我朝她伸出手,她立即上前來扶我去凈房。
收拾好出來,盼兒小聲說道:「世子爺得知小姐遭遇,罰了陳嬤嬤,如今您父親、母親還在前頭跪著,世子爺說您什麼時候醒,他們便什麼時候起。」
我驚詫地瞪大眼睛。
難以置信。
他是在為我撐腰嗎?
心中升起絲絲貪念,又瞬間泯滅。
我怎配去肖想他,有這心思對他都是一種褻瀆。
「小姐,要去前頭說一聲嗎?」盼兒小聲問。
我朝她微微挑眉:「我醒了嗎?」
「……」盼兒錯愕片刻,神色無波道:「您一直昏迷不醒呢。」
我亦朝她笑笑。
可兒端藥進來,我忍住苦澀小口小口喝著。
「世子爺……」
「外頭是世子爺身邊的書硯瞧著呢。」
世子爺來江浙,定不是單單游山玩水。
「對于我身上的傷,大夫怎麼說?」
「傷及臟腑,要好生休養,否則會落下病根。」
我哦了聲。
這幾巴掌、腳踢,差點沒了性命,可能抵掉生養之恩?
若是可以,就好了。
07
「謝怡,你給我出來,你個不要臉的小賤……」
嫡姐的謾罵聲傳來。
盼兒眉頭微蹙,看著門口問:「外面有兩個婆子守著,她進不來,小姐可要奴婢去攆走她?」
「嗯。」
盼兒應聲出去,冷聲呵斥:「我家小姐正在昏睡,你禁言。」
「你算老幾,狗奴才……」
「堵住她的嘴,拉到前廳去交給書硯,既是一家人,就該齊齊整整,父母跪著,她憑什麼能置身事外?理該彰顯孝心,陪爹娘跪著才是。」
「嗚嗚嗚……」
我靠在床頭,屏息靜氣聽著外頭的動靜。
原來被人護著的感覺,是這麼好。
等盼兒進來,我與她道謝。
盼兒笑道:「都是奴婢該做的事情,您身子還疼著,睡一會兒吧。」
我不再管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擔心自己被無緣無故賣掉或送出去,而是安安心心地沉睡。
養傷這幾天,衣食住行有人打理,看看書,曬曬太陽。
日子過得清閑安逸。
大夫前來把脈,夸我養得好。
我知道都是盼兒、可兒她們的功勞。
賞她們銀錢,也不要。
「那去買些顏料來,我給你們畫個畫像吧。」
盼兒她們一開始有期待,但是不多,直到第一張畫像好,都激動。
「這是我?」
「盼兒姐,跟你真的好像啊。」
不說一模一樣,至少有九分。
「小姐,您這畫都可以拿去換錢了。」
盼兒說者無心,我聽者有意。
我可以畫山水花鳥蟲獸,然后托盼兒她們拿出去看看能不能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