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中沈子朗的筷子應聲落地,十安立即護在我身前,冷聲朝沈子朗警告道:「別碰她。」
沈子朗怒目圓睜地看著十安,陰沉著臉道:「我和我未婚妻說話,關你什麼事?」
十安冷眼睨他,倒是我實在忍不了他這副裝瘋纏人的模樣,怒懟道:「沈子朗,當初你離開起云州時我就說過,我們再無瓜葛,像你這種陰險小人,我多看一眼都覺著惡心,趁我沒報官抓你擅闖民宅前,趕緊給我滾!」
沈子朗見我們人多勢眾,垂頭靜默了好一陣。
待他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深深望向我時,語氣又恢復成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蕓佩,我知道你現在只是在氣頭上,我會等到你原諒我,重新接納我為止。」
「我愛你,一如從前你愛我那樣。」
「砰!」十安面無表情,重重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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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朗變了,變得更加恬不知恥。
自把他趕出食肆后,沈子朗不知去哪借了個床被,竟在食肆門前的長凳上睡了兩晚。
天一亮,沈子朗看著食肆的門一開,腳下生風似的搶著進來當跑堂,抹桌、擦地,不在話下。
不僅如此,他還對十安出言不遜,大肆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說著我們的從前,讓他別癡心妄想,趕緊打消他對我的想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且不說是我對十安存著其他心思,就他這日日煩人的模樣,再把十安逼郁結了,他就是再被打十次也不解我心頭之恨。
于是,屋內,王老拿著銀針,李大娘手持棒槌,我掂量著手上的鏟子。
十安則乖巧地坐在我們身邊,沉默片刻后問道:「需要我把他請進來麼?」
我們相視點頭,賤骨頭只需要打磨幾番就好了。
十安去請人,沈子朗卻是飛進來的,他砸壞了我的桌子,我默默給他記上一筆。
沈子朗惶恐地看著我們幾人手拿利器朝他步步逼近,終于忍不住罵道:「祁蕓佩,你個鐵石心腸的蛇蝎毒婦!」
我們只是嚇唬他一下。
沈子朗就已經連滾帶爬地出了食肆,還惡人先告狀地說要告訴所有人,蕓記食肆是宰人的黑店。
李大娘對著沈子朗的背影罵了幾聲后,憂慮道:「小蕓,我看這沈子朗心思壞,指不定要怎麼害你,要不你先把食肆關幾天避避風頭。」
我將歪掉的桌子腿扶正,淡定道:「沈子朗這種人就是你退一步,他進一尺,食肆的門照樣開,他要是敢再來鬧事,我就把熱湯潑他臉上,看他還有臉出來膈應人。」
李大娘見十安也端著嚴陣以待的樣子,心里放心不少,遂張羅著王老一同回家。
食肆只剩下我和十安兩人,十安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正蹲著身子專注地修著桌腿。
不知怎地,見他這樣,我心中的不安逐漸散去,心一瞬間平靜下來。
我問十安:「餓不餓?」
剛才他使那麼大力把沈子朗扔進來,想來消耗了他不少體力。
十安抬頭看我,清雋的臉龐映著燭光,有些委屈:「餓。」
我忽地一笑,這人現在還真是撒嬌不自知。ẗų²
13
說來也奇怪,自上次沈子朗離開蕓記食肆后,我們就再沒見過他的人。
就連李大娘也懷疑道:「難道他終于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離開起云州了?」
十安洗梅子的動作有一秒停頓,我裝作沒看見道:「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不來打擾我們就好。
」
十安正跟著李大娘學釀酒,穿的是我給他制好的春衣。
他穿著合身,顯得他的身姿更加挺拔。
我與李大娘閑聊打趣道:「大娘,你這釀酒技術不是不外傳麼?怎麼見著十安,你倒是比他還急著讓他學呢?」
「我看這十安在你心中的位置啊,都快趕上我了。」
李大娘笑道:「你可別吃醋,你也不瞧瞧十安釀酒是給誰喝。」
「我不過是提了一句你愛喝梅子酒,某人起早貪黑地給我干活,讓我不教都不行。」
「哎呀,我突然忘了,我家的雞好像下蛋了,你們先洗著,我去看看。」
我望著李大娘急吼吼的背影,喉嚨一哽:「我記得李大娘家的雞不是公雞麼?」
十安黑漆漆的眼眸異常明亮,他認真地朝我解釋道:「有時公雞也是能下蛋的。」
我怔愣的目光落在十安一本正經的臉龐上,霎時,我們不約而同地聽到對方傾瀉而出的笑聲。
十安舒展的眉眼不再泛著憂愁,我終于在他身上窺探到十年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的模樣。
所以我問他:「顧識安,你還記得十年前,在起云州城墻上救下的小姑娘麼?」
那年,十六歲的顧識安臨危受命,帶軍收復被敵軍占領的起云州。
而十歲的我混在人群中,被敵軍押至城墻之上。
敵軍挑釁之余,將我拋下城墻,是十六歲的顧識安如神靈降世般牢牢接住了我。
少年神情溫柔,身披戰甲,我親眼看見一支利箭從他耳邊劃過,隨后感到冰涼的血跡飛濺到我的臉上。
可如此情景,少年也竭力用微顫的手指覆蓋住我的眼睛,輕聲道:「我會送你回家。
」
十安,顧識安,在他暈倒在食肆門前的那一晚我就認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