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子朗倒是神色復雜,把我扯到一旁蹙眉質問我:「蕓佩,你非要和我算得這麼清楚麼?」
「你知道的,我……」ţų₂
他還未說完話,就在我泛著慍色的眸子中噤了聲。
我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他一個異世之人,將自己的底牌全部攤在我的面前。
我應該理解他,同他并肩而行。
他以為我是在為難他,難受地控訴著我近乎絕情的行為:「蕓佩,命運讓我來到這個時代,我有權利去見見這個時代的繁華和體驗人生的樂趣。」
我忍著怒火揭露道:「沒有人阻止你去追求安富尊榮,是你既貪念起云州的人對你的照顧,又怕自己錯失世子身份帶給你的權力。」
「沈子朗,做人在貪之前,也得先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可我只喜歡你一人,你何必如此在意名分?反正你們古代的女子本就生活在男子三妻四妾的制度下,你分明是可以接受的。」
「你只是沒那麼愛我。」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一副信錯人的傷心模樣,仿佛我才是那個負心人。
我忽地笑了,原來虛假的真心,不分時代。
3
沈子朗隨宣平侯夫婦回京那日,似乎還對食肆有著念想。
他穿著錦衣華服,眼中盛滿惋惜,嘆息道:「蕓佩,有你在的地方永遠是我的家,如果你想通了,寫信給我,我會回來接你。」
回答他的是李大娘潑出去的涼水。
李大娘手腳甚是利索,我見沈子朗面露怒色,坦然道:「沈子朗,大娘這水潑得不冤,當初是你找李大娘為你作保,我們才互換庚帖。」
「你沒有信守我們的承諾,也別怪別人不待見你。
」
沈子朗走得狼狽,連同那被我撕碎的庚帖也被這厚重的風沙掩埋。
我十歲來到起云州,李大娘見我一人孤苦,對我甚是照顧。
不只賣酒的李大娘,還有常年征戰在外的顧大哥、隔壁在上學堂的小童。
他們都是我的家人。
所以,兒女情長于我而言可以是錦上添花,但也不會讓我忘了自己留在起云州的初心。
邊塞的冬日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卸下寒風。
而我的蕓記食肆也熬好了能讓南來北往的食客果腹御寒的羊骨湯。
早已小火熬制的羊骨湯被大勺從湯底輕輕一勾,洗凈的羊雜就這樣打著圈送至表面。
看得人食欲大振。
忙活了一天,我見食肆已經空無一人,想來不會再有食客,便準備關門打烊。
就在大門緊閉那一刻,一個蜷縮的身影直晃晃倒在我面前。
我朝腳邊看去,是一個衣衫襤褸、落魄不堪的男子。
與當初救下沈子朗的場景何其相似。
可我仍將這人帶進了食肆。
畢竟有人同我說過,生命高于一切。
4
昏迷的男子并未受傷,他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
我請來的王老郎中給我開了方子,又給我抓了好些藥材,只說這人郁結于心,并無大礙。
王老見我替那人掖緊被子,意味深長道:「小蕓,這人樣貌比那小沈更甚,你可別……」
我哭笑不得地將王老送至門口:「多謝王老提醒,不過,您真的誤會了。」
現下,大家雖不知沈子朗的身份,卻都知沈子朗拋下我去京城另娶他人。
也難怪眾人現在瞧著樣貌好看的男子總會擔心我被美色所騙。
我在心中無奈搖頭,要知道,當初我看中沈子朗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皮囊,更是被他偽裝下的良善所欺騙。
他的口中,女子另有一番天地,人與人之間沒有等級之分、職業之分。
可惜,他高喊時代自由的口號,卻在得知自己有機會作為這個時代的京城貴公子時暗自竊喜。
權力不論在任何時代都能操控人心。
他如同一個旁觀者,總是帶著一副自認為高于這個時代的優越感,俯視著這個他口中封建的時代和……他自認為封建的我。
我應該感謝宣平侯夫婦,如若不是他們,也會有另外的人和事讓我看清他良善下隱藏的虛偽和怯懦。
飄遠的思緒被一陣含糊不清的囈語喚回,我將目光重新放到陷入昏睡的男子身上。
他的眉頭緊鎖,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似乎整個人陷入極其恐懼的夢境。
我盯著他這副樣子,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在睡夢中也如此不安?
5
「小蕓,你這又去哪撿了一個苦力回來?」
李大娘捧著自釀的葡萄酒放進后廚,見我正在燒油烹炒排骨,也顧不上其他,笑著驚嘆。
「小蕓,你這廚藝真是了得,這味我光聞著就得流口水了。」
我瞧了李大娘一眼,嘴角上揚,臉上滿是笑意:「馬上收汁起鍋了,大娘要是沒事,也嘗嘗我的手藝。」
李大娘擺擺手,指了指腰間的酒壺:「王老就喜歡這一口,我先給他送去,下次再來你這吃啊!」
李大娘來得快,去得也快,風風火火地在起云州留下她忙碌又親切的身影。
而李大娘口中的「苦力」正是那日暈倒在食肆門前的男子。
他自從醒后怔怔地在床上呆坐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