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霸脾氣暴,眼瞅著又要毒打小倌。
我連忙攥住她的鐵拳。
「霸啊,再打人都給打沒了,快收了神通吧!
「這小倌怎麼辦,聞戰你說句話呀!」
聞戰靜悄悄,我怕他作妖。
回頭一看。
他蔫耷耷靠在床邊,看起來快死了。
「把他……贖回聞府。」
聞戰喘著粗氣,黑眸發紅。
都要為云裳贖身了,想必也是有感情的。
「我聽說,廣寒宮的春藥厲害得很,要不今晚,你先和這小倌……」
我每說一個字,聞戰的臉色就黑上一分。
末了,他怒極反笑,忽然一把將我扯進懷里。
動作太大,我暗叫不好。
果然。
跌進他懷里那一刻,一股暖乎乎的液體,從我身體里流了出來。
聞戰:「……」
我:「……」
這一刻我忽然明白。
有的人十五歲就死了,只是等到八十歲才埋。
6
后來天霸告訴我,世上有種東西,叫癸水。
會讓我每個月都流幾天血,但怎麼流都不會死。
「殿下從小流離,又被當成男孩養大,自然不知道這些。」
燭火下,天霸拿著幾張棉布裁裁剪剪,又用絲麻裹好草木灰,填充進去。
我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月事帶。」
天霸掏出針線,手指在布條上靈活翻飛。
「以后殿下再流血,就用這個墊著,每兩個時辰一換,臟了,用冷水清洗即可。」
她認真縫制小物件,秋瞳瀲滟,不打架時倒像個閨中美人。
我托腮看她,問出心中積壓已久的疑惑。
「天霸,你姓寧,為什麼要來大魏,給我當侍女?」
我母妃死后,謚號為「寧懿」。
父王下令,姜國上下避其謚諱。
只有一個家族,被格外開恩,不必避諱。
「鎮北大將軍寧鴻烈的女兒,憑借蔭庇,在姜國可享錦衣玉食,為何要來大魏受苦?」
天霸動作微頓。
半晌,她娓娓道:
「殿下應當知道,十五年前,大魏和姜國打了潼關之戰吧?」
我點頭。
那場戰役,是兩國最后一場大戰。
打了好幾年,民不聊生,最后以姜國太子質魏告終。
天霸繼續道:
「那場戰役里,我阿爹死了,護送我阿娘回建安城的分隊,也遇到突襲。
「她和腹里的胎兒生死不明,從那以后,寧家就只剩我一個女兒了。
「我阿爹是泥腿子出身,當年跟著國主起義,拿命換功勛,得了『武安侯』的爵位。
「可他一死,做女兒的無法襲爵,寧家也跟著凋敝。
「后來,公主姜宣離看中我,讓我加入羽林衛。」
羽林衛,是禁軍中的暗衛一脈。
高風險,苦頭多,一般官宦子弟都不會去。
天霸顯然不這麼想。
「有編制,有俸祿,還不用被三姑六婆催婚,天下竟有這等好事,我二話沒說就去了。
「再后來,便是殿下你十歲時,那場風波。」
天霸眸光變暗。
那年的事,我記得很清楚。
「潼關邊境有人發動兵變,魏帝大怒,想要砍我腦袋。」
天霸嘆氣。
「盡管后來風波平息,但姜國那邊也聽說了,殿下被大魏太子強行綁進宮里,好一番折辱。
「要不是小聞大人拼死保住殿下,現在兩國早就打得不可開交了。」
我垂眸。
想起聞戰那只少了小指的右手。
「所以父王派了你來大魏保護我?」
天霸輕輕搖頭。
「不是國主,是公主。」
她加重了「公主」兩字,俏皮地眨了眨眼。
「他怕你孤身一人,在大魏過得不好,在國主寢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挨了好幾巴掌,求陛下讓我來護著你。」
我鼻頭有點發酸,打哈哈道:
「姜思斯這鼻涕蟲,慣會管閑事的。」
天霸從不拆穿我,輕聲說:
「我娘在大魏邊境失蹤,我想來這里,看能否找些蛛絲馬跡。哪怕是尸骨殘骸,能帶回家安葬,也是好的。」
她將手中針線打好結,長舒一口氣。
「不過我來了才發現,小聞大人把殿下照顧得還不錯,公主倒是多慮了。」
說起聞戰,我有點心虛。
從廣寒宮回來,我擔心他那個藥吧,不跟人交配一下就會翹辮子。
出于好心,問他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也好物色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聞戰那會兒衣擺上還染著紅。
整個人處于一種震驚到游離的狀態。
目不轉睛盯著我好半晌。
突然如釋重負地笑了。
我懷疑他被春藥燒憨了。
這狗男人狠敲我腦袋,讓我少看些淫穢話本,還說這藥的解法很多。
「小聞大人洗冷水澡,染了風寒,殿下不去看看他嗎?」
天霸朝我眨眼。
唉……
我不大想面對聞戰。
如天霸所說,這些年,他對我還不錯。
所以當他發現了我的秘密后,我既惶恐,又愧疚。
我糾結地踱到他的房門前。
院子里人影幢幢。
禁軍手持火把,闖進聞府,將刀架在聞戰的脖子上。
「太子在廣寒宮身亡,據老鴇口供,小聞大人有重大嫌疑,勞煩跟卑職走一趟!」
7
梁爾彀死于馬上風。
大理寺查出,太子生前喝的酒水里有「春風一度」,藥性極烈。
出事的屋子里的麝香,被換成了淫羊藿。
配上這藥,催情效果抵達巔峰。
兩名歌妓在審問時,連聲哭訴,說是太子親自命令,讓她們把淫羊藿摻進熏香里的。
每次太子光顧廣寒宮,都讓摻,從沒出過事。
怎知這次,太子自己還喝了催情酒。
盛京無人不知,梁爾彀是個銀樣镴槍頭,眠花宿柳乃家常便飯,廣寒宮混得比東宮還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