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查還好,一查上面說是得了絕癥。
人生不過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得我心如死灰。
晚上,侍女天霸提著熱水哼著小曲兒,推開我的房門。
「殿下,該沐浴啦!」
我在被子里蒙頭痛哭了一下午,聞聲,探出淚水縱橫的腦袋。
「聞戰呢?」
人之將死,最想感謝的,是聞戰這些年對我矢志不渝的情誼。
天霸頭也不抬道:「逛窯子去了。」
我:?
我收回那句矢志不渝。
天霸撂下水桶,摸出把花生,跟我講八卦:
「前些天姜國給大魏來信,說公主姜宣離,想招小聞大人當駙馬。
「自從殿下來了大魏,姜國公主一人受兩份寵,要月亮沒人敢給她摘星星。這次想要小聞大人,估摸著也是十拿九穩。
「大魏太子聽說了這事,特意來找小聞大人,說是趁他被送去和親前,抓緊去廣寒宮找點樂子呢!」
天了個大棒槌。
連姜思斯都敢打著我的幌子招駙馬了?
慢著,也就是說,人人成雙成對,只有我要死的世界達成了?
我鯉魚打挺躍下床,把哭濕了的枕頭一腳踹飛。
「做他舅老爺的春秋大夢,孤將死,爾等狗貨豈能獨活!」
4
廣寒宮。
我氣勢洶洶殺去花魁房間。
老鴇忙不迭攔住我。
「哎喲,姜太子爺,小聞大人找的可不是花魁。」
「那他找的誰?」
老鴇絞著手絹,捂嘴輕笑。
「是我們最當紅的小倌云裳。」
我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伙,不愧是聞戰。
真男人都上男人。
天霸摸著下巴嘀咕。
「難怪小聞大人的書房里,老是藏著《龍陽之好起源考》《歷代斷袖癖研究》,原來他是局中人啊!」
一句局中人,給我干沉默了。
只好先蹲在小倌房門外,先探查敵情。
房間里人還不少。
「聞兄莫發愁,聽說姜國公主是個妙人,繼承了她娘寧懿貴妃的好顏色,明艷不可方物。」
大魏太子梁爾彀彎著桃花眼,左右兩位美人伺候,笑瞇瞇地給聞戰斟酒。
聞戰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酒杯端得不大穩。
眼珠子卻始終落在唱曲的云裳身上。
云裳攏著琵琶,若有若無地偷瞄梁爾彀。
梁爾彀不為所動,他左擁右抱,捏了把美人臀,又揩了把佳人胸。
「不信吶?就說她哥姜思斯——你看著長大的。現如今那小白臉兒多俊啊!盛京的姑娘們恨不得擲果盈車砸死他。」
聞戰眸光微動,挑眉看梁爾彀。
「殿下覺得,姜思斯很俊俏?」
「聞兄你別這麼看孤啊!瞪得孤心里都發毛。」
梁爾彀瞥過聞戰的斷指,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雖說姜思斯人品低劣,尾隨徽音出恭,還敢跟孤動粗,但長得嘛……確實有點東西。
「當年留他一命,也算孤行善積德。」
聞戰似笑非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梁爾彀見他起了酒興,很識趣地撣衣起身。
「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廂云裳留給你。那廂啊,這倆美人還等著孤來疼呢!」
我閃身躲進甬道。
等梁爾彀擁著兩人走遠了,一把推開房門。
屋里麝香裊裊,燭火昏暗。
唱曲的小倌卻不見了。
我回頭,猛地扎進一個懷抱里。
「你怎麼在這兒?」
「你臉咋了?」
聞戰和我同時出聲。
他目光迷離,臉上涌出不正常的潮紅。
我和他又同時回答對方。
「來抓奸。」
「梁爾彀在我酒里下藥了。」
5
聞戰渾身都燙。
梁爾彀怕是下了藥馬的分量,他整個人都站不住,玉山將崩般倒下來。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撐住他。
「哎哎!別倒啊!梁二狗給你下的啥藥啊!」
聞戰腳下趔趄,連帶著我都撲騰幾下,摔了個屁墩兒。
他壓在我身上,咬唇沉聲道:
「勾欄瓦舍,春風一度。」
遭瘟的梁二狗,居然下春藥!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腦子里閃過《龍陽之好起源考》《歷代斷袖癖研究》。
立馬抓緊自己的領口。
不是怕聞戰上了我。
而是怕他上到一半,發現我貨不對板。
失身事小,丟命事大。
「你且忍忍,我立馬把那個云裳給你捉回來!」
我剛躥出去半步,脖子一緊,又給人薅回來了。
聞戰拎著我的后脖頸,咬牙切齒。
「你是不是帶了寧天霸來?」
「啊?天霸又不是男……」
話說一半,我瞳孔地震。
不是,合著你男女都行啊?
「我家天霸待我不薄,絕不能給你這禽獸糟蹋!」
見我鐵骨錚錚,聞戰怒氣騰騰。
他一巴掌拍我腦門兒上。
「笨死你得了!梁爾彀懷疑云裳是我在青樓的眼線,才給我下藥,以探虛實。」
事情好像不簡單。
我問:「那小倌人去哪兒了?」
聞戰深吸一口氣。
「他今日見到梁爾彀,很不對勁,恐怕要干出什麼蠢事來。
「寧天霸是姜國最好的暗衛,讓她去把云裳捉回來,莫讓他傷了梁爾彀。」
五年前,姜國給大魏進貢了一批奇珍異寶,寧天霸被一起送來。
又以侍女的名義,暗戳戳留在了我身邊。
她的確是姜國最好的暗衛。
好到沒到一盞茶時間,就把云裳押了回來。
這小倌臉上脂粉秾麗,兩眼高高腫起,顯然被揍得不輕。
天霸一邊擦手上血跡,一邊睨著小倌。
「沒見過這麼有種的人物,攥著根破簪子,就想刺殺大魏太子。
「還敢瞪我?嗐,要不是姐姐我把你撂倒,你就直接沖進人房里了,想作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