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戰又去逛窯子了。
自從姜國公主要招他做贅婿,他有種自暴自棄的叛逆。
侍女勸我:
「太子殿下,姜國公主到底是你親妹妹,你該管管聞大人才是。」
我呸。
當年我做姜國公主時,父王讓我冒充我哥,來大魏當質子。
如今我哥頂著我的名號覓夫婿,豈有不看熱鬧的道理?
沒想到,三天后。
我哥來大魏了。
這狗東西說要把我換回去。
1
五歲那年,我爹說我們姜國還在猥瑣發育,打不過大魏。
只好派出太子當質子,以表誠心。
眾所周知,質子在敵國根本沒人權。兩國交戰,先斬質子。
我充滿同情地望著我的雙胞胎哥哥——姜國太子姜思斯。
他還只有五歲,小小的肩膀,卻要承擔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壓力。
「宣離,你和太子哥哥長得一模一樣,這次為質就你去吧!」
我爹一臉慈祥,讓我明白了父愛如「扇」。
我一邊抹眼淚,后悔不該和姜思斯一起投胎,大意了嗚呼。
一邊背起自己的小行囊,爬雪山,過草地,艱難茍到了兩國邊境。
一路上,刺客多如牛毛,護衛死的死,跑的跑。
抵達大魏潼關時,我鞋都磨禿嚕了。
只能努力蜷著腳趾,蹲路邊啃餿掉的包子。
「小孩兒,姜國太子今日抵達潼關,你可瞧見了他的儀仗隊?」
朔冬風沙里,一騎黑馬白裘,在我面前揚蹄嘶鳴。
我抬頭,看到了奉魏帝之命,來接我回盛京的聞戰。
那時聞戰才十五歲,已是小有名氣的桀驁少年臣。
一襲雪衣狐裘,襯著模樣出挑的臉,活像個小神仙。
我咽下包子,沖上去抱住他的腿,哭了個撕心裂肺:
「嗚嗚嗚友軍!你終于來跟我會師了!」
我從僅剩的右腳襪子里,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紙絹,遞給聞戰:
「這是我的通關文牒,還有身份憑證。」
盡管我潦草得像個討口的,
但聞戰還是接受了我是姜國太子的事實。
他把凍得直哆嗦的我裹進狐裘,說:
「只要有憑證,你是太子也是太子,不是太子也是太子。」
我喜歡這種不拘小節的人。
可惜魏帝那老登不是這種人。
「這麼小?」
到了盛京,魏帝盯著我瞅了半天,面露難色。
我委屈極了。
心想我跋山涉水來當人質,合著老登你養不起?
魏帝滿臉寫著:姜國那個老不死的好不要臉!明明一窩兒子,非要弄個還沒蔥高的崽來。
萬一這小崽子折在大魏宮里,朕找誰說理去?
最終他大手一揮,采取「誰帶來的誰帶走」原則。
把我丟給了聞戰,命令聞家把我養大。
2
聞戰接了這差事。
但他爹聞太師表示想撂挑子。
聞太師為人謹慎,十分害怕我是來碰瓷的。
冬夜,聞府大門緊閉,沒人敢放我進去。
我在門檻上抱成一團,跟門口的石獅子熱情嘮嗑。
「小獅子,你們大魏的雪好大啊!
「不像姜國,雪細細的,還沒落下來就化了水。我母妃等了好幾年,才等到一場大雪。
「她帶我出宮,我們坐一艘很小的船,去外公家找他玩。
「姜思斯那家伙也想去,哭得鼻涕都冒泡了。母妃說不帶他只帶我,嘿嘿他氣死了……啊啾!小獅子我好冷哦……」
我靠在石獅子身上,天光越來越暗。
闔上眼,好像看見了母妃。
她還是那樣美。
只有目睹過她容顏的人,才能理解,為何我父王愿意娶一個江湖女子,封為貴妃。
母妃把我納進懷抱,搓著我凍僵的手。
我生怕她又丟下我,眼巴巴伸手去抱她。
抬頭那瞬間,母妃的臉迅速枯朽,變成死在貴妃榻上時的模樣,像具干尸。
我嚇得一激靈,猛然睜眼。
眼前,是毛茸茸的狐裘毛領。
「爹,圣旨能抗,可把小孩兒活活凍死,就不大人道了。」
說話的人聲線冷冷的。
懷抱暖暖的。
我探頭,望見了聞戰半張側臉。
「還是說,你不敢見這孩子,是怕想起什麼故人?」
聞太師氣得吹胡子瞪眼,指著聞戰大罵:
「你這花樣作死的逆子,膽大妄為恨命長!」
目光觸及我,胡子翹得更高了。
「躲到大魏都躲不過,老夫造的什麼冤孽喲!」
他痛心疾首,胡子一抖一抖。
我趴在聞戰肩上的毛毛里,好奇地戳他的胡須。
聞太師定睛瞧了我兩眼,渾濁的眼里,蓄起亮晶晶的水花。
怕是把他胡子拽疼了,我訕訕縮回手。
聞太師一抹眼角,沒好氣地「哼」了聲,往聞戰屁股上狠踹一腳。
「你小子人道,你自己把他拉扯大,別讓他死在聞府里惹禍上身!」
3
為了不讓聞戰惹禍上身,我謹小慎微地長大,夾著尾巴做人。
六歲時,尾隨徽音公主進女廁,被她哥追著揍了三條街。
十歲時,去文華殿讀書,放學跟大魏太子斗毆,成為盛京著名的街溜子。
十三歲時,撞見后宮妃子偷情,被聞戰扛肩上狂奔保住小命。
到如今十五歲,算是有驚無險地長大成人。
我蹲在茅廁里,回顧完十年光輝歲月,正準備提上褲子。
突然感覺不對勁。
往下一瞅,紅彤彤一片。
我靠。
拉血了!
悲傷,震驚,不敢置信。
這種事實在難以啟齒,我偷偷溜去百渡文館查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