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肌肉猛地顫動,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僵硬抬頭,與司徒謹四目相對。
他嘴角微微上翹,眸底的溫柔徑自漫開到眼角。
「在想什麼?」
「想你。」
此話一出,我只想一頭撞死。
司徒謹聞言,無聲地笑起來。
我窘迫得別開眼,恨不得找個狗洞鉆出去。
幸好他并未當回事,還朝我體貼道。
「你若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忙不迭滾了。
將司徒謹當成了紫玉來輕薄。
……我真是瘋了。
15
立夏后,整座城都籠在了綿綿煙雨中,連呼吸都帶著濕意。
我倚在窗邊,望著檐角滴落的雨珠出神。
圣上駕崩,司徒謹已入宮半月未歸。
能使喚我的人不在府中,按理我該感到高興。
可不知為何,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夜里難得可以早睡,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時常心悸,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以為自己病了,喚侍女找來府醫,結果只是思慮過度導致的不寐。
喝了好幾日安神的藥水也不見好。
直到不遠處有車輪滾動的轱轆聲響起。
那顆胡亂跳動的心竟莫名安定下來。
司徒謹瞧見窗邊坐著的我,笑問:「在賞雨?」
雨霧中,他疲憊蒼白的臉上難掩病態。
我搖頭道:「在等你。」
他顯然怔愣了一瞬,頭微微歪斜,似乎在思考我這句話是否真心。
我坦然與他對視。
良久,他輕聲笑了:「久等了。」
我被他盯得羞赧,胡亂回應了幾句就遠離了窗邊。
院中靜了一會兒,才傳來轱轆聲。
本以為司徒謹回來了,我能好好睡上一覺。
結果夜里一閉上眼就想起司徒謹那張疲憊的臉。
在榻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最后翻身下了床。
我輕車熟路地鉆進司徒謹的寢室,迎著他詢問的目光,梗著脖子道。
「我見王爺眼底烏黑,想來已有幾日未眠,我只是怕王爺勞累過度一病不起,無人付我報酬,這才不請自來。
「王爺若不需要也無妨,我原路返回便是了。」
司徒謹沒有拒絕。
他隨手扔了書冊,和衣躺下:「有勞寧兒了。」
我得了準許,輕快上前為他按蹺。
一盞茶工夫,他的呼吸逐漸平穩,似是沉睡了。
夜闌人靜,偶有幾聲蟲鳴外再無其他聲響。
不知何時倦意襲來,我竟昏睡了過去。
16
我是被刀劍碰撞的聲音驚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司徒謹的身影擋在榻前,正手持長劍與撲過來的黑衣人搏殺,而自己不知道何時睡到了床榻上。
我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忽然眼前閃過一道寒芒,司徒謹身形極快,挑開了黑衣人刺來的劍尖,長臂一伸將我攬入了懷里。
我稀里糊涂地被他抱著轉了個圈。
我埋首在他胸膛前,徹底蒙了。
不久前瞧著快要病死的人,如今正挽著劍花取人性命。
這游刃有余的架勢,哪里像個病秧子!
愣神間,府中暗衛趕到。
「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腰間的力道驀地放松,我終于得以喘息。
草藥香氣混著鐵腥味道,實在令人作嘔。
司徒謹帶著涼意的指尖撫摸上我的臉,「你受驚了。」
我沒好氣道:「的確受驚了,誰能想到一覺醒來就見證了神跡,坐了十幾年輪椅的病秧子站了起來不說,還無師自通挽著劍花殺人。
」
說完,我推開司徒謹,打算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卻在轉眸剎那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青云單膝跪在云常身側,雖半低著腦袋,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司徒謹隨著我的視線看去,面色一僵。
他變化的神色沒能逃過我的眼睛。
我一下子悟了。
青云與紫玉相識,且是司徒謹的屬下。
加上那神似的模樣。
司徒謹明明就是紫玉,竟還瞞了我這麼久!
我怒上心頭,抓著他的衣襟質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究竟還瞞著我什麼?」
司徒謹眼底閃過驚慌,慣來善辯的嘴竟緊閉著,一言不發。
「罷了,事到如今,我也分辨不清你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被你玩弄至今,是我活該。」
語罷,我失望地松開手,只是沒來得及轉身,就被司徒謹拽住了手腕。
「寧兒。」
他將我拉入懷里,微微俯身將腦袋擱在我肩窩上,下一刻卸了渾身力氣,整個人靠在了我身上。
突如其來的重量將我壓得一個踉蹌。
耳邊傳來他虛弱的聲音。
「方才只是回光返照,眼下是真的力竭了。」
事到如今,還在唬我!
「誰要管你!」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氣沖沖地走了。
17
我將自己關在房中,無論司徒謹如何認錯,都不肯見他一面。
當然,送來的金銀財寶自然沒有拿回去的道理,都被我照單全收。
一門之隔,司徒謹刻意壓低的咳嗽聲不斷鉆入我耳中。
每一聲都刺痛著我的心。
他已在我房前站了許久。
好幾次深夜醒來,我都能隱約聽見云常勸他回房休息的聲音。
我其實早就消氣了。
只是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他。
我回憶起這些年來與他有過交集的時刻,有過拌嘴,也有鬧過不愉快。
雖然嘴毒了點,但他在我面前總是帶著溫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