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不快全都一筆勾銷,以后,你就好好當朕的賢內助……」
他滔滔不絕。
還賢內助呢。
我覺得可笑。
我倒要看看,謝子芥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個以他為中心的世界已經在消失了。
21
我又在床上躺了好幾日。
說實話,換臉的疼實在有些超出我預期了。
但想到一切都是為了第一,我又覺得可以再忍忍。
另一邊,謝子芥自從那日給我畫完餅后,又許久沒出現。
他依舊按部就班地上朝、下朝、寵幸后妃……
我并不著急。
我知道,他遲早會發現不對勁。
果然,這天,我剛準備瞇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婢女甚至來不及通傳,謝子芥就神色慌張地推門進來了。
「林棲!」他氣喘吁吁地喊我,「讓朕看看你的傷。」
他一邊說邊拉起我的手,見上面的紗布還在,才長舒了一口氣。
「朕就說朕怎麼可能記錯——
「不對啊,可ṱũ̂ₜ如果朕沒記錯……他們怎麼可能一起記錯了呢?」
謝子芥這口氣一下喘不勻了。
我故意問他什麼意思?
他就像找到了一個發泄的豁口般,幾乎迫不及待地朝我傾訴這些天遇到的古怪事。
先是上朝時,他忽然想起,被他派去北狄的鎮北大將軍已好幾日未傳回軍情了,沒忍住問了一嘴。
結果臣子們都很疑惑,紛紛說:
「哪來的什麼北狄?北邊根本就沒有國家啊。」
「皇上是封了不少將軍,但何時多出了『鎮北大將軍』這麼一號人物?」
謝子芥愣住了。
可見大臣們的神色實在認真,他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什麼叫沒有北狄,你們都忘了不久前在宮宴上叫囂的大皇子了嗎?」
殿里一片沉默。
許久,才有人小聲詢問:
「皇上最近是否沒休息好?不如請太醫瞧瞧,看您是否因為過度憂思出現了幻覺?」
謝子芥徹底呆愣了。
他難以置信。
他不明白大臣們到底怎麼了。
為了證明自己沒亂說,他派小太監速速去將輿圖取來。
可將輿圖鋪平后,他的呼吸都快滯住了。
真的沒有北狄。
他記憶里那麼大一個北狄,不見了!
臣子們見狀,紛紛勸他下朝休息。
謝子芥整個人震驚又慌亂,只能失魂地照做。
22
接下來的幾日,是臣子們的休沐日。
以往這個時候,謝子芥也要趁機出去走走。
可現在,他一點出游的心情也沒有。
他只是反復思考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真的出現幻覺了嗎?
可他連北狄大皇子的長相都記得清清楚楚……
誰的幻覺會這麼真實呢?
這時,謝子芥看見了桌上的畫。
他忽然想起,畫這畫時,薛美人還在一旁研墨。
對了,薛宛兒!
大皇子當初還指過她,她一定有印象。
謝子芥這樣想著,迫不及待地趕去薛美人的寢殿。
但快到門口,他又想起薛美人還在被他禁足,若是她心有怨氣,不好好說話……
謝子芥腳步一頓,回頭吩咐小太監去禮部取兩盒南方小國進貢的瑤華香。
這是他最大限度的低頭了,希望薛美人不要不識好歹。
小太監趕忙照做。
可是沒多久,他又匆匆跑回來回話:
「皇上,禮部說,他們記錄在冊的東西里,壓根沒有什麼瑤華香……
「還有……」小太監吞吞吐吐,「南方也沒有什麼進貢的小國。」
謝子芥心都不會跳了。
回過神來,他也顧不上薛美人是不是在禁足了,直接一腳踹開宮門,快速走進去。
可讓他更震驚的是——
盡管他已經描述得無比細致,薛美人卻一直茫然搖頭。
她說她壓根沒見過什麼大皇子。
謝子芥氣急,抓著她的肩膀,又問:
「你怎麼可能不記得他,如果不是他引發了這麼多事情,你怎麼可能在此禁足!
「薛宛兒,你不要告訴朕,你不知道你為何禁足了?」
他話音剛落,薛美人就露出了更加迷茫的神情。
顯然,她確實忘了自己是如何被罰的了。
23
謝子芥不停地朝我傾訴,說得口干舌燥。
到了最后,甚至抓著頭發,露出了幾許崩潰。
「到底是朕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半晌,見我不答話,他的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
「……林棲,你不要告訴朕,你也忘了你身上的傷口是如何來的了?」
「這倒沒有。」
謝子芥松了口氣,他有些欣喜地坐到我身邊,仿佛找到什麼同類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只有朕和你二人無礙,他們都跟失憶了一樣。」
「或許不是失憶呢?」
「什麼意思?」
謝子芥的臉上有片刻空白。
放在以往,我一定會直接回答他。
可現在,隨著學會了人類的情緒,我似乎也學會了人類惡毒的殺人誅心……
我沒有直接告訴他真相,而是故意對他道:
「你為何不再看看你的輿圖呢?」
謝子芥緊抿著唇看我,額上很快泛起一層細汗。
我知道,他已經猜到那種可能了。
——這些人不是失憶,只是失去了有關這些消失的地方的記憶。
謝子芥開始顫抖起來。
他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奪門而出。
24
再次見到謝子芥時,他比走時還要憔悴。
「林棲。」他有氣無力地喊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輿圖一直在縮小,為何周圍小國全不見了,為何朕的國家在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