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著急張羅起此事。
只是,此時此刻,我連聘禮都備好了。
魏潯與心上人眼看著就要近在咫尺、朝夕相對。
他卻不知發了什麼病,臉上看不出半點喜色不說,看著我的目光也變得十分古怪起來。
他斜睥著我,語氣淡淡的,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提親?
「你倒是費心了。」
我從善如流道:「這倒算不上。只是我這人一向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長久地凝視著我,許久后,才喟嘆道:「其實,上個月,她就已經成婚了。」
他的面色極沉,嗓音卻很輕慢。一時間,我竟聽不出任何可惜的味道。
5
我心頭一跳。
被這話驚得險些當場失態。
我覺得自己這些時日是否錯過了什麼。以魏潯的性情,但凡是他看上的,那就一定會是他的。
就像當初,我不過只是在他面前顯露了頗為軟弱的一面,他便想方設法將我娶進了門。然而他并不喜歡我,甚至,我嫁進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知道,我其實不叫林淑。
而叫林姝。
他連圣旨都不曾細看,以為我是貞靜淑女的淑。然而不是。
悠悠姝態,婉婉情懷。我爹娘從不覺得姑娘家就一定要端莊持家,他們希望我活得漂亮、隨心。
我幼時也確實是這樣的。只是后來跟許長晉訂了親,他待我那樣用心,我總想讓自己變得更好,才算不辜負他,這才慢慢學起打理家宅、溫順體貼。
只是,到了最后。等到魏潯來打聽林三姑娘時,這些便成了令他滿意的一切。
所以,此刻,我實在有些想不通。
魏潯那麼喜歡王若清,奉她若珍寶。
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為人婦。
當然,這事先放在后面。他如今整這麼一出,和離之事,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變數。
想到這里,我有些惱了。
不由抬頭望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嫁妝:「這怎麼辦,你怎麼也不早說?
「還有,她都成婚了,你就半點也不著急嗎?」
去爭、去搶、去奪。這不是他最擅長的事嗎?
他沒急著回答,而是先抬手替我拂去了肩上的落葉,這才語氣閑散又意有所指地開口:「這不是還有你嗎?
「她既已成了婚,便隨她吧。」
6
我被噎住。
這話說得,倒顯得我與他情意甚篤一般。
可事實是,我跟他壓根沒什麼情分,若真要深究,便全都是他欠我的。
五個月前,我們在郊外遇到刺客,我正要躲起來——自從那次牢里的事以后,我便決心再也不會管他的死活。
當然,我也不會武功,沒那個本事幫他。
不過,也是奇了,那刺客似乎準頭不太好,竟招招都對著我。
我躲閃不及,便挨了一刀。
那晚,他抱著我,險些殺紅了眼,幾乎瘋了一樣帶著我去了醫館。
后來又寸步不離地守了我半個月,日日盯著我的吃食,生怕我又出了什麼事。
等我醒來,第一個念頭卻是,魏家樹大招風。魏潯此人,果然招恨。
再有,便是這些年的林林總總。
數也數不完。
想著想著,我突然有些難過,難過到差點掉眼淚。
這些年,一直是這樣的。
我見湖上涼亭、西次間的花墻,還有天邊的月色,總會想落淚。
我忍住淚意,望著魏潯,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和離二字。
想起魏母的叮囑,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最后,只是當作沒聽到那句話一般,又勸:「那你可是看上了旁的姑娘?若是有,只管告訴我。」
除卻移情別戀,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解釋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了。
魏潯聽到這句話,有些莫名地望了我一眼,片刻后,突然悶笑出聲,反問道:「若我真的有喜歡的姑娘,不管是誰,你都會幫我嗎?」
我下意識回望魏潯。
真心誠意地回他,「這是自然。但前提是,不能違背道義。」
話至此處,他或許也想到了什麼。
唇邊的笑意慢慢變淡。
他轉過身,負手而立,白色的袍角與紅綢相纏,平白添了幾分陰鷙,他道:「嗯。」
7
這日以后,我留意了許久。
卻始終不曾見魏潯身邊有任何旁的姑娘。
我不明白,魏潯與王若清,緣何會走到這一步。
我心中焦急,萬分不愿意坐以待斃。
于是,我愈發殷勤地討好魏母。
另一邊,又去了趟王家酒坊。
我坐在馬車上,掀起簾子,往外瞧了一眼。
正好看到王若清從里頭出來。
我已許久不曾見過她了,她沒怎麼變,仍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含情目、楊柳腰。
身邊果然有個男子跟在她身邊,像是個書生,一直在跟她說話。
王若清卻始終淡淡的,瞧著沒什麼精氣神。
我心底一嘆。魏潯沒騙我。王若清果然成親了。
最初見到她時,我只恍了恍神,心想,原來這就是我夫君心儀的女子。
其實沒什麼驚心動魄的初遇。魏潯高中進士那年,與同窗一道去酒坊慶祝,推杯換盞時,王若清盈盈地走出來,給他遞了一盞溫水,低低地說了一句喝酒傷身,這情便結下了。
她并不算十分漂亮,甚至不如他平生所見的任何一個姑娘。但那是他最得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