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像是一株染血的曼陀沙華成了精。
我一時間沒忍住,朝他吹了個口哨。
謝允拿出手帕,一點一點地擦掉臉上的血。
我走過去拔出我的箭,又看了看那具尸體。
「這單生意不好做啊。」我自言自語著,「這是江湖老手啊,蟄伏在樹上半個時辰,就為了給你致命一擊。這才出發三天,就遇上這種事兒了,咱們還能順利到青州嗎?」
謝允把染血的手帕丟進火堆,鎮定地說道:「我加錢。」
04
我上了大當啦!
謝允藏的那點錢,早花完了!
我倆被趕出客棧的時候,我覺得老臉都丟盡了。
「沒錢還要上房!我呸!」
小二往門口潑了一盆臟水。
謝允耳根都紅透了,抿著嘴一聲不吭。
我煩惱地抓了抓頭發,琢磨著,要是這會兒把他丟下,豈不是虧大了?
沒辦法!我只能帶著他上門打秋風了。
還好我朋友遍天下,在這偏僻的縣城也有個可以依靠的老朋友。
「路過我家門口都不來找我!
「是不是看不起我老秦啊!
「別看我斷了一條胳膊,只要你吩咐一句,我照樣刀山火海跟你去混!」
夜里,老秦勾著我的脖子,跟我干了一碗燒刀子。
火辣辣的酒流過喉嚨,我拍了拍他的背,沒有多言語。
飯桌上,老秦媳婦瞪了他一眼,惱怒道:「云哥兒是個大姑娘了!你跟她勾肩搭背的像什麼話!」
老秦喝大了,指著謝允嚷嚷道:「這人就是云哥兒的未婚夫?我這一晚上看來看去,覺得他實在是配不上咱們云哥兒。我這里難受啊!當年要不是欠了天大的人情,咱們怎麼舍得讓云哥兒跟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訂婚。
」
老秦媳婦臉色一變,抄起搟面杖敲暈了老秦。
她對著謝允抱歉地笑笑:「謝公子見笑了,他喝兩口貓尿就愛胡說八道,時候不早了,您跟云哥兒早點休息吧。」
她拖著老秦回了屋。
我端著剩下的燒刀子,就著鹽漬花生慢吞吞地喝著。
老秦斷了胳膊帶著媳婦歸隱以后,再沒有嘗到這花生的味道了。
謝允坐在長凳上,這一晚沒怎麼吃東西。
老秦媳婦是西北人,做菜口味重,謝允這種出身高貴的王孫貴胄吃不慣。
「早點睡吧,明日我買兩匹馬,再有五天就能到青州了。」我把酒一飲而盡。
謝允抬頭看向我,一雙墨色的眼眸里映著我的身影。
嘖,這還是相識以來,謝允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我。
他說:「我不去青州了。」
我雙手環臂,打量著他,笑瞇瞇地問道:「都要到青州了,怎麼又不去了呢?」
謝允平靜地說道:「青州總兵是我舅舅,我原想著投奔他,要牢靠一些。現在看來,我舅舅早就是你們的人了。這些年,匪患四起。朝廷屢屢撥款剿匪,賊匪卻總是剿不盡。青州治下,尤為嚴重。現在看來,不是因為剿不盡,而是因為我舅舅根本不想剿。
「天下亂了這麼多年,當官的殺人放火,做匪的劫富濟貧。你能說得清,誰是匪誰又是官嗎?」我把刀橫在謝允的脖子上,耐心地說道:「世子殿下,我勸你放下袖中匕首。因為你的刀,肯定沒有我的刀快。」
05
我去京城其實是有公務在身。
青州今年大旱,百姓們快吃不起飯了。
從外面運糧的幾條旱路,因為朝廷剿匪的事情被看管得很嚴。
我托了青州總兵的關系,去找商界巨富「珍寶樓」,想用他們的商船運糧。
結果對方不答應。
事情沒談妥,我不想白來京城一趟,琢磨著去王府退婚。
沒想到天有不測風云,王府一夜之間被抄家滅門,只留了個謝允。
謝允淡淡地說道:「十年前,朝廷判了宣威將軍死刑,派我祖父前往西北接管軍隊。可是沒等我祖父到達西北,西北十萬大軍,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宣威將軍府更是人去樓空。為此皇上大怒,查了很多年都沒有眉目,成了一樁懸案。」
他又看向我:「趙云舒,你是宣威將軍的孫女,對不對?」
謝允能認出我的身份,我并不意外。
我救他的時候用的箭矢,是西北軍中所造。
老秦呢,西北口音,掌中有繭,一看就是老兵。
眼看著就要到青州了,我也沒想瞞著謝允。
畢竟謝允的舅舅是我們的人。
他只有一條路可以選。
我不以為意地說道:「狗皇帝早晚不得好死。」
十年前,狗皇帝胡編亂造了一個罪名,要西北軍的兵權,還有我們的命。
老王爺提前通風報信,我爺爺命西北軍佯裝成賊匪,在青州一帶蟄伏。
而我們一家人,逃往青州,在總兵府安頓下來。
當時老王爺只提出一點,要我跟謝允定親。
謝允輕聲說:「趙云舒,若是讓趙老將軍知道,你落井下石,背信棄義。趁我謝家被滿門抄斬之時,找我退親,你是什麼下場?」
我渾身一個激靈!
我爺爺肯定會把我打得皮開肉綻!
天可憐見啊!
我去找他退婚的時候,王府還沒出事兒呢。
謝允這個黑心肝的!這是在威脅我!
06
我帶謝允回到青州以后,引起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