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當看不見,只扶了齊修謹進門去。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嫁來之前,我便弄明白了自己的對手是怎樣的人物。
林皎,京城府尹之女,號稱第一才女,隨便一首詩便可讓眾公子瘋狂。
只可惜,在京城這樣的地界,扔塊石頭都能砸出一個皇親國戚,府尹實在不算什麼顯貴。
林皎心氣兒高,一心要嫁進高門,齊修謹這樣的身份,也不過是她的備選項之一。
所以哪怕齊修謹滿腔熱忱,也不過換來林大才女一個若即若離而已。
自己看不上是一方面,被主動放棄,又是另一方面了。
不過她怎麼想我不在乎,我求的不過是個安生富貴。
不至于像我娘一樣,一心一意愛了負心漢一輩子,哪怕多少頂軟轎抬進府,都還在自欺欺人,落得個郁郁而終。
我娘死后,我成了沈府的隱形人,直到侯夫人點名要沈家姑娘嫁到侯府,才莫名被想起。
想來,大抵是京城太遠,父親不舍得他心尖上的女兒們遠嫁,方才選擇了我。
嫁給誰,對我來說其實都無甚差別。
愛不愛的都太假,沒付出真心的那個,反而活得瀟灑。
「......」
賞花宴到后來,眾人吃酒玩樂,齊修謹被灌了不少酒,早已迷糊著睡去。
就著燭光,我用手指勾畫著齊修謹的眉眼。
齊修謹睫毛翕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眼。
我趕緊埋在他肩頭裝睡。
見他沒了動靜,我才復又撐起身子,小心翼翼在他側臉落下一吻。
「夫君,好夢。」
說罷,我心滿意足地鉆進他懷里,不一會兒便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一道復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當作不知道。
沒多會兒,便真的睡著了。
9
「夫君回來了。」
我上前接過齊修謹的大氅,將一個溫熱的湯婆子塞到他的手里。
齊修謹溫聲道謝,卻在看見我的臉時面色一怔:
「怎麼哭過了?」
我輕笑著搖頭:「剛剛在外邊被沙子迷了眼睛,不礙事的。」
齊修謹卻嚴肅起來:「晴柔,不用瞞我,誰欺負你了?」
我猶豫半晌,才輕聲道:「聽了幾句閑話......我沒往心里頭去,夫君不必掛懷。」
齊修謹只略微思忖,就明白過來是什麼閑話。
無非是說少夫人進門已經四月有余,可肚子仍舊沒有動靜。
若說兩人感情不和也就算了,可齊修謹為了搪塞侯夫人那邊,夜夜都和我同床共枕,這便說不過去了。
齊修謹嘆了口氣:「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我低下頭,勾起一個蒼白的笑。
「夫君不必內疚。夫君重情重義,心里只有林姑娘,晴柔本就是知曉的。只是有時候也難免會想......」
話音一頓,有幾粒淚珠滴在了地上,暈成幾朵透明的花。
齊修謹似有觸動,向我伸出手,我卻不著痕跡地避開,方才將剩下的話講出口。
「難免會想,晴柔此生是否還有機會遇到良人,白首不相離呢?
「若是得一良人,相濡以沫,兒女繞膝,那該多好。」
我喟嘆一聲,假裝看不懂齊修謹的欲言又止,拭去眼淚,換上明媚的笑意。
「母親讓我們明日去青云山的廟里拜拜,說是那里的菩薩靈得很呢。」
齊修謹話到嘴邊也只能咽下,悶悶道:「好。」
10
第二日,青云山。
「來。」
我搭上齊修謹的手,借著他的力,終于邁上了最后一截山階。
「啊。」
腳下一時不穩,我向后倒去,被齊修謹眼疾手快給拉了回來。
慣性讓我撞進他懷里,清冽的香氣頓時把我包圍。
「沒事吧?」
我攥著齊修謹的手,任憑整個身體都依靠在他身上,微微蹙起眉。
「腳好像崴到了。」
齊修謹半摟著我,有幾分擔憂:「試試看,還能走嗎?」
我小心地走了幾步,腳腕上的刺痛讓我面色一白,但依舊咬唇沒發出任何聲音,努力穩住聲音道:
「可以的,沒什麼事。」
齊修謹嘆了口氣,一彎腰便打橫抱起我,眼中染上幾分無奈:
「這也要逞強?走吧,我們下山,我帶你去醫館。」
「可是!」我急急仰起頭,「我們還沒拜菩薩。」
跟著一起來的侯夫人身邊的潘媽媽也道:
「是啊小侯爺,難得來了,拜了再走也不遲,也好安了老夫人的心。」
齊修謹濃眉皺起,我悄悄對他搖了搖頭。
他看了我片刻,終究是妥協了。
我掙扎著想要下地,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腳疼就老實些。」
我心頭一震,乖乖把頭靠在齊修謹的胸口,不動了。
齊修謹雖懷里抱了個我,但腳步十分穩當,大步流星朝寺廟走去。
但剛進寺廟,他的腳步便停住了。
「夫君,怎麼了?」
齊修謹沒有回答。
我扭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窈窕女子,風姿綽約,正是林皎。
11
林皎看見我們的一瞬間,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
「齊小侯爺,好久不見。」
這句「齊小侯爺」帶著氣,應是回敬賞月宴上那聲「林姑娘」。
齊修謹頓了頓,方道:「林姑娘。」
從我的角度,并不能看清齊修謹的表情,這讓我心頭莫名有些慌。
哪怕今日會遇上林皎,本就在我的計劃之中。
我穩住心神,略微抬起身子,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