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之上,一刺客拉滿弓弦,箭矢直直向皇帝而去。
許雨莘不顧自己安危,替皇帝擋箭,光箭上的毒,就讓她皮肉潰爛,差點廢掉半條命。
皇帝當然心疼不已,答應日夜陪在她身邊,直到她傷好。
過了半月,那刺客才被捉住,本該服毒自盡的他,竟吐了皇帝一臉唾沫:
「這天下,本該是懷王殿下的!」
懷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兄弟,早年與他互相扶持,皇帝登基后便安分守己,從不插手政事。
刺客如此明目張膽地指名道姓,又查不出證據,反而讓皇帝認為是栽贓陷害,將此事按下,再無旁人知曉。
直到那一日,我與嘉妃圍爐烹茶,聊起許雨莘的傷勢。
嘉妃感嘆:「當年皇后為保護陛下廢了右手,不能再舞劍,如今又舍命相救,她對陛下的真心,日月可鑒。」
我假裝對舞劍一事來了興趣,順著往下說:「說起當年,皇后娘娘的劍舞ƭú⁾名動四方,萬人空巷,連懷王殿下也流連忘返,常與她對坐夜談,也成了一段佳話。」
皇帝一拳砸在門框上,滿是慍怒:「說夠了沒有!」
我和嘉妃同時跪下請罪:「不知臣妾何處失言,請陛下降罪!」
皇帝沒有表態,只留給我們一個沉默的背影離開。
當時皇帝年少氣盛,是為給懷王添堵,才故意與他競價,將許雨莘拍下。
可如果那些因緣際會,都是被設計好的呢?
我們并未說得太深,畢竟對疑心深重的帝王來說,還是要點到即止。
剩下的事,只有讓他自己挖出來,他才會真正相信。
15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永遠無法挖除。
只會生根發芽,根深蒂固。
很快,皇帝便查出來許雨莘這一次的以命相救不過是演戲。
皇帝死死掐住她的手腕:「你好大的膽子!雇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陪你演戲,竟招來了真的要取我性命的刺客!」
許雨莘捂住被扇得紅腫的臉頰,抓住皇帝的袖子聲淚俱下:「阿郁,阿郁你相信我!我是想求你原諒所以才一時糊涂!」
皇帝怒不可遏,將她推倒在地上。
許雨莘頓時就見了紅。
她腹中的孩子,沒了。
皇帝對子息尤為看重,這次他害許雨莘落胎,他再怎麼怨怪她惹禍生事,對著心碎欲絕的許雨莘,也罵不出口了。
為了哄她,皇帝一直在她宮中留宿,很快,許雨莘就又有了身孕。
周圍看著我隆起的肚子,閑言碎語不斷。
他們說,我到底只是個替身,越不過正主去。
我從來不想要皇帝的愛,當然沒有放在心上。
更何況破鏡雖可重圓,但那些裂痕有多難看多顯眼,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16
我誕下皇子時,許雨莘再度流產。
院使悄悄告訴我,她頭胎流產后,為了留下皇帝就瘋了似的用迷情香,根本不顧后果。
皇帝又犯了瘋癲,要殺光許雨莘的宮女,給未出世的皇子陪葬。
幸好近日皇帝感覺身體不適,請來龍虎山的天師開盤卜命,得知是他們自己殺業太多,煞氣沖天,害死了許雨莘的孩子。
皇帝不殺人,便動了別的心思。
邊關雪化,匈奴人過河進犯,正是國庫吃緊的時候,他卻苛稅重賦,大征徭役,于各處風水寶地興建高塔,只為替自己和許雨莘祈福,以保死后陰德。
他們殺人如麻時不覺害怕,倒是害怕被那些冤魂索命。
可笑。
寢殿內,我將一疊黃紙錢丟入火盆,對著嘉妃道:「不能再等了。」
嘉妃有些猶豫:「可是你的孩子還未滿月,到時候,恐怕難以服眾。」
「丹砂與迷情香日積月累,已讓他變得喜怒無常。這一次不殺人,下一次也會輪到你我,還有那些無辜之人。」
「讓你父親他們準備起來。」
嘉妃捏緊手心,沖我點頭。
我將火盆熄滅,起身去找皇帝,再次請求將孩子交給許雨莘撫養。
「皇后姐姐剛失了孩子,這樣,她應該會好過些。」
我說得情真意切,皇帝倍感欣慰,要帶我去與許雨莘商議。
剛到皇后宮門前,一只信鴿便直直掉在他腳下。
展開鴿子腿上信件后,皇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信紙上,懷王言辭懇切,勸許雨莘深宮難熬,不若再像三年前一樣假死后隨他出宮,做一對神仙眷侶。
而重逢時她所乘的那艘畫舫,竟也是懷王的手筆!
那些似是而非,支離破碎的線索在此刻連成一線,貫穿眉心,放肆嘲笑著這位被耍得團團轉的皇帝。
「賤人!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額頭青筋暴起,直接將尚在休養的許雨莘從床榻上拽下:
「本以為是朕害你傷心離宮,吃盡苦頭,朕才對你愧疚放縱!原來這一切,全都是你和懷王蓄意謀劃!」
皇帝一腳又一腳地踹向她心窩,嘴里咒罵不斷。
許雨莘被踢得口鼻流血,還不忘一遍遍地解釋,試圖借皇帝微末時她的相伴相隨,讓皇帝再次心軟。
可惜沒有用了。
她假死有懷王相助是真,她那三年內在懷王呵護下不曾受一點委屈是真。
就連當年她本是懷王安插給皇帝的棋子,在懷王刺殺皇帝時已對皇帝情根深種,才為皇帝擋劍,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