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然是要鈍刀割肉,割到痛處,一而再,再而三,才能徹底消磨。」
許雨莘也是沉不住氣的性子,沒過幾天就大駕光臨,來同我炫耀:
「你如履薄冰,百般討好,生怕錯了一絲惹他不悅,而我錯事做盡又如何,只要有那份恩情在,阿郁絕舍不得我!」
我拼命阻攔,勸她住口,她卻將我推開。
我得了機會,干脆假裝摔倒,捂著肚子喊疼。
只著褻衣的皇帝沉著臉自屏風后走出,眉間陰雨密布。
有些事,放在心底秘而不宣是恩情,反復放在嘴邊,就有些要挾的意味了。
做皇帝的,又怎麼會喜歡被誰要挾呢?
「許雨莘!你還有皇后的樣子嗎!綰兒懂事,害怕她先你一步產子,惹出儲君之爭來,還勸我將孩子記到你名下撫養,你卻沒有一點穩重的樣子!」
「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這一次,皇帝沒有理會許雨莘的眼淚。
抑制不住的欣喜涌上我的心頭。
就快了,父親。
我就能為你報仇了。
10
自那以后,皇帝為了安撫我,將賞賜流水般地送入我宮中。
例行請安時,我故意戴上西域進貢,獨此一支的步搖,在許雨莘面前輕撫。
許雨莘咬牙切齒,罰我在雪地中下跪。
美其名曰我儀態不端,她要教我多學些規矩。
大雪割過臉頰,帶來刻骨的疼意,我緩緩勾唇。
今天,一定是最適合出事的日子。
我掐準了時間,咬破舌下藥囊,強忍著腹中翻絞般的劇痛,直到嘉妃帶著皇帝趕到。
嘉妃發出尖叫,食指顫抖:「血,若綰,你的身下,怎麼都是血?!」
我臉色慘白:「陛下,我們的孩子......」
然后恰如其分地暈倒在皇帝懷中。
11
寢殿之內,太醫們進進出出。
艾葉焚了一盆又一盆地灰,熏得嗆人。宮女們送來的熱水,也全變成了血水。
直到入夜,他們才「艱難」地將我的孩子保住。
院使痛心疾首地向皇帝跪下:「娘娘本就體虛,之前又在冬日里掉進池水中,寒毒積深,怎麼禁得住在雪地里下跪!」
我掙扎起身,狠咬著嘴唇:「陛下,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腹中的孩子,又做錯了什麼?!」
「我的委曲求全,步步退讓,為何會化作利劍,刺向我和您的孩子!」
我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皇帝緊緊地擁著我,沒有說話。
一邊是難以忘懷的年少情深,一邊是極盡可憐的新歡盛寵,的確難以抉擇。
可往日我的乖巧馴順,隱忍不發,許雨莘的無理取鬧,嫉妒任性,都將成為他如今稱量此事的砝碼。
我敢肯定,這一次,皇帝心中的天平一定會傾向我這一端。
良久,他果然松開我,眼中只剩森然寒意。
「綰兒放心,朕會為你,為我們的孩子討個公道。」
12
終究還是有那份情誼在,皇帝不舍得真的對許雨莘喊打喊殺,只是將她禁足,又奪了她的鳳印,讓我和嘉妃管理六宮。
許雨莘一連多日見不到皇帝,決定以死相逼。
皇帝卻已經對她有些厭煩了。
因為許雨莘鬧出的那些事,皇帝日日在朝會們挨言官們的嘮叨,早已焦頭爛額,怎麼可能有空來哄她。
更何況,后宮中比她貌美年輕,懂事柔順的嬪妃多不勝數,反倒是許雨莘給他平添出許多亂子,還動不動給他甩臉子。
貴為皇帝,他權衡慣了朝堂上的利弊,如今讓他在后宮中做選擇,也并非難事。
只有我牢記許雨莘定下的規矩,每日風雨無阻,為她奉茶請安,送上吃食。
即使每次都被她打翻個干凈。
皇帝憐我乖巧,他為我理好耳邊碎發,語帶沙啞:「你這段時間受了太多委屈,想要什麼當補償,你盡管開口。」
可我想要你的命呢?
我忍住心底沖動,低頭看向皇帝腰間的玉佩,一線靈光掠過腦海。
片刻后,我后面含緋色,緩緩啟唇: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13
次日一早,我端著食盒,照例去為許雨莘請安。
她已連續幾日滴水未進。
傷心過度,又被那些藥和熏香毒透了骨頭,整個人已枯槁得不成樣子。
見我戴著皇帝的貼身玉佩招搖,她勃然大怒,上前就要撕扯我的頭發,被她的貼身宮女攔住。
「娘娘,陛下旨意,不準您再欺負榮貴妃!讓陛下知道的話,一定會同您生氣的!」
這一次,許雨莘再沒辦法像以往一樣,仗著皇帝的驕縱繼續對我動手。
她能做的,只有聲嘶力竭地對我大吼,發瘋:
「阿郁不過是心存愧疚,所以偏心你!他最愛的,還是我!」
我不甚在意,畢竟我從來不在乎皇帝愛不愛我,反而惡心他惡心得要命。
但是,如果能惡心許雨莘的話......
我笑容燦爛,帶著明顯的挑釁:
「所以呢?當初你要陛下答應的可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如今,你就只要爭個最愛?」
許雨莘怔住。
「他是因愧對你有情,對你,又何嘗不是?你如今總不可能再死一次,你那發簪也沒了用處,我看啊——」
「除非你再救陛下一命!否則,你還能拿什麼與我相提并論?!」
許雨莘渾濁的眼睛陡然一亮。
我知道,她上鉤了。
14
三日后,皇帝設宮宴邀眾妃賞梅,并趁機解了許雨莘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