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宮女,與許雨莘并不相像。
許雨莘終究還是從蜜罐中驚醒了。
她劃爛那宮女的臉,折斷她的四肢,將她丟進花樓百般凌辱。
又撿出一個個被皇帝寵幸過的女子,沒有家世地位的通通打死或發賣。至于朝臣的女兒們,她還沒敢真的下殺手,只是想盡借口,將她們打的打,罰的罰。
而和她最為相像的我,則被捆起手腳,一遍遍地丟進御花園的水池中。
今年冬天來得早,池水早就變得冰冷刺骨,扎得我遍體生疼。
每每差點淹死時,她才讓太監們把我提上來喘口氣,片刻后,便又將我踹了下去。
我因此生了一場大病,太醫們斷言寒氣入體,會影響我的生育。
皇帝怪罪許雨莘時,我卻搖搖頭:「與皇后娘娘無關,是臣妾自己不小心。」
真相皇帝比誰更清楚,只是比起我,他更不愿許雨莘受委屈。
看我如此懂事,他欣慰地摸了摸我發頂,將此事草草揭過。
可朝廷與后宮關系錯綜復雜,其余妃嬪們受了欺負,她們的父親們,又如何忍得。
斥責許雨莘胸襟狹隘,不堪為后的奏折一封封遞上來,皇帝有心維護,但也覺無奈,于是勸許雨莘收斂。
許雨莘卻提起往事,兩眼泛紅:「當年救你的是我,可不是那些啰哩啰唆的老頭!」
皇帝一愣。
還未登基時皇帝曾遇刺殺,是許雨莘為他擋下那一刀,廢了右手。
京中最擅劍舞的莘娘風采不再,也因此事,皇帝對她總歸有那一份情誼和愧疚在。
再加上剛剛把她尋回,所以皇帝難得地耐心,將她左哄右哄。
驕縱慣了的許雨莘卻把皇帝趕出宮外,叫他落了個沒臉。
可她不知道,皇帝早已不是為了情愛,可以低聲下氣的少年郎了。
內疚可以讓他殺了一群無辜的太醫,也可以讓他為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女子封后。
但這份內疚,并不能讓他這位帝王不顧顏面,一退再退。
當晚,皇帝將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拋諸腦后,于我宮中留宿。
05
許雨莘這下生了大氣,把皇帝的賞賜打砸了一通還不夠,竟全部放火燒了。
火勢蔓延,燒死了皇帝母親生前種下的牡丹,兩人又大吵一架。
我不以為意,在嘉妃宮中與她閑聊。
「都說女子口是心非,我看男子比我等更甚。」
嘉妃抿了抿茶:「何嘗不是?」
「他嘴上說著不再召旁人侍寢,其實饞得要命,不過是怕有人說他言而無信,才忍著罷了。如今她恃寵而驕,倒是給他送了借口,也給我們做了嫁衣。」
我神色淡淡,將炭爐上的藥釜取下,倒出一碗漆黑的藥汁。
我一飲而盡。
「近日宜孕,加上這藥和那熏香,我有九成把握。」
上前收拾碗勺的宮女卻眼神鬼祟,磨磨蹭蹭。
嘉妃故意打趣她:「怎麼,你也想試試?正好宮中子嗣單薄,不若你也來為陛下分憂?」
宮女直呼不敢,灰溜溜地退下。
嘉妃這才割開手腕,催促我趕快將她的血飲下。
再支開窗戶,那宮婢已偷摸地將藥渣揣進衣袖,往許雨莘的椒房殿去了。
我們有意為之,當然沒有阻攔。
嘉妃撫著我日漸消瘦的臉頰:「怪我不能再生育,要你替我受苦。」
我搖頭輕笑:「宮中沒有皇子可以撫養,不如弄一個自己的放心。
」
而后,我壓低聲音。
「為那狗男人綿延子嗣而懷胎十月,我自然惡心難忍。但若只是為了你我自身的榮耀和仇恨,我只覺心曠神怡。」
守門的太監高喊皇帝駕到,我與嘉妃立刻換了神情前去迎接。
「臣妾近日新學劍舞,還請陛下抽空一觀。」
我摟住皇帝的胳膊,身若無骨。
皇帝被我的話勾起回憶,拍了拍我新戴了護甲的右手。
「說到劍舞,我便想到莘兒從前模樣。」
「你初入宮時,與她是一模一樣的剛烈,還把朕送你的首飾護甲丟了一地。如今莘兒還總在與我置氣。」
「倒是你,已百煉鋼化繞指柔了。」
「陛下是天子,哪有女子不會拜服愛慕?」
我眼含憧憬,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
皇帝正滿足于馴服一個女人,卻不知道這個女人剛剛正是用這副護甲,將精心調制好的迷情藥藏下。
06
這一夜,我又夢見我的父親。
那時候我還不是他的女兒,而是要被親生父母賣去做瘦馬的家中老幺。
我誓死不從,老鴇便揚起皮鞭抽得我皮開肉綻。
「賠錢貨,你爹娘都不要你了!你還想逃,逃哪去?!」
我抱著父親的大腿求救,說甘愿跟他為奴為婢,只要不做瘦馬。
鼻涕眼淚糊滿了父親干凈的褲腿,父親將剛發的俸祿丟給老鴇,拉起我的手。
「我要她,正好我家缺一個女兒。」
我就這樣做了父親的女兒。
他找侍女為我洗澡,替我買漂亮的衣服首飾。
他教我讀書習字,將畢生醫術教授于我。
所有人都說,女子蠢笨,記不住藥理,學不懂醫術。
他只耐心教我一遍又一遍:「腦子又不長在那二兩肉上,女子學醫,從來不比男子差。
」
等我拼命學會了,他們又說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教會了,也成了別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