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平靜。
據傳聞所言,這份婚事是公主求來的。
貴妃在時便極為受寵,她死后,這份寵愛延續到了她的女兒身上。
公主向父皇求了幾次,皇上心軟,便賜婚了。
我在腦海里想,如果此時是公主本人,她會是什麼反應。
也許是羞澀吧。
我還沒想明白,眼前的青年就開口了:「你不是沈懷玉。」
我的心臟停跳了一拍。
他淡淡道:「屬下報告我,公主失蹤了。」
「你將公主綁到哪兒了?」
我面上先是驚愕失色,隨后轉為屈辱和憤怒。
「你在說什麼?昨天夜里,太子莫名其妙來我家里,我才知道公主失蹤這件事。」
他只是在炸我,根本沒有實際證據,不然怎麼會不知道公主在我屋子里。
他頷首:「原來如此。抱歉,是我誤會了。」
他觀察著我的臉,那是一張與已逝貴妃極其相似的臉。
「太子用巫蠱術改了你的五官?」
他又自己否決了:「不對。巫蠱術必須從小就開始用,非短短幾日能成的。」
「那就是巧合了。」
他提醒我:「宮中除了我,還有一人與公主相熟,便是她的乳母。」
「貴妃早逝,公主與乳母的感情極深,每個月都要召她長談。」
他也不希望我露出破綻。
畢竟,公主失蹤這件事,一旦鬧大,對誰都是麻煩。
我聽著他的話,心卻沉了下來。
——公主的乳母,正是我的母親。
衛云諫也想到了這點:「你母親在宮中地位頗高,你為何會淪落到住貧民窟?」
貴妃在時,我母親便是貴妃的心腹;
貴妃死后,她更是成了公主的乳母。
「母親一直不待見我。」
「畢竟是親生女兒,她會不會認出你?」
「她兩三年從宮里才回來一趟,對我漠不關心,未必認得出來。」
「那便好。」
5
沒想到,麻煩沒有來自我的親生母親,反而來自太子——
他把我視作眼中釘了。
我朝風氣開放,女子也可在朝為官。
皇上向來寵愛女兒,任我為正三品御史監察。
要知道,當初太子也是從五品欽差做起。
太子頓起危機感。
畢竟,公主也有繼承權。
再加上,衛家兵權的事遲遲沒有進展。
他便按耐不住了,找上門來。
一來,便質問我:「你不怕我揭穿你的身份?」
我低頭抿了一口茶,淡笑:「皇兄說笑了,我有什麼身份?」
他的面色冷了下來。
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情況了。
——他親手請來的傀儡,要反了。
偏偏他手里又沒有能證明我身份的證據。
他氣極反笑:「好,好得很。」
「你最好永遠別被我找到證據。」
拂袖而去。
6
誰知,還真被他找到證據了。
——而且是如山的鐵證。
公主不見了。
按照線人的描述,她是磨斷了繩索,然后逃出去的。
一個被囚禁許久的公主,逃出去后,會去哪里?
答案很明顯。
她會回皇宮。
果不其然,過一會兒,我便受到傳召。
「傳懷玉公主,欽此——」
我一入大殿,便見殿中央站著一名蓬頭垢面的女子。
數日沒進食,她骨瘦形銷,十分狼狽。
唯獨那一張臉,與我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見到我,立刻尖叫起來:「就是她——她綁了我——」
她用幾近怨毒、仇恨的眼神看我。
其實,誰是真公主一目了然。
之前公主是極任性的,大婚后,皇上還疑惑,怎麼女兒轉了性,變穩重許多。
真公主一回來,事實就明顯了。
太子冷笑著看我,仿佛已經看到我的下場。
我平靜地收回視線,向皇上行了一禮,才道:「請陛下聽我解釋。」
皇上面色冷峻,隱隱可見怒氣。
「朕倒是要聽聽,你還能怎麼狡辯。」
他已經在心里給我定了罪,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用。
但我不打算為自己開脫。
我將來龍去脈說了清楚,包括我綁架公主、太子找上我、替公主出嫁……
「你做了這麼多,就為了入宮?」
皇上怒不可遏:「卑鄙賤民,為了榮華富貴,能干出如此下作的事!」
公主又尖叫起來:「父皇,我要殺了她!我要把她的臉刮花,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剁下來——」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皇上冷笑:「來人——」
太子臉上嘲弄,用口型無聲對我說:
——賤民就是賤民。
從進入大殿那一刻起,我臉上一直沒有情緒。
直到此刻,我終于露出一個微笑。
「且慢。」我做了個手勢,打斷皇上的話。
「我請來了一個人,諸位不妨先聽聽她怎麼說。」
我拍了拍手,一個胖婦人便被架了進來。
——那正是公主的乳母,我的母親。
7
這一場宮廷戲在這一刻達到了高潮。
所有人的表情仿佛凝固了。
公主驚恐,皇上錯愕,太子震驚。
格外滑稽。
那胖婦人哆哆嗦嗦著,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啊!奴才一時昏了頭,才犯下了這等錯事——」
皇上不耐煩打斷:「你做了什麼?」
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公主臉色煞白。
「公主出生后,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才把公主和我自己的女兒互換了。」
一語驚起滔天巨浪。
公主臉色發白,卻強作鎮定。
「一派胡言!」她厲聲喝道,「父皇,這個賤民為了求生,不惜勾結了我的乳母,兩人一同做偽證,斷不可信!」
皇上這也才反應過來,沉聲:「你可有證據?」
「這個嘛。」我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
公主已經鎮定下來,料定我沒有證據,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