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她仍然痛不欲生,在我懷里不斷發抖。
我從廚房里找到一把刀和一根鐵棍,我將刀塞到女子手里,讓她藏好,便提著鐵棍出門了。
3.
我尋到上輩子出事的那條巷子,往里走的每一步我都能回憶起那天所受的每一分痛楚。
我聽見趙幼茹凄厲的哭喊和求饒。
我看見她面對那幾個畜生的上下其手,拼命捂住自己的胸口,卻渾然不顧鞋子里的藏寶圖已經露出一角。
原來她也在意自己的清白。
我果斷掄起鐵棍,以雷霆之勢將幾個畜生的頭一一打爆。
鮮血迸在趙幼茹的臉上,她嚇得發出殺豬似的尖叫。
我彎腰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拖回包子鋪。
被救的女子已經穿好衣服,手里還緊緊握著那把刀。
我讓她起身跟我走,然后帶著趙幼茹回了家。
短短一個時辰,趙家已經被叛軍洗劫過一遍。
家丁婆子死的死,傷的傷。
伺候我和趙幼茹的兩個丫鬟春桃夏荷也不能幸免,被叛軍凌辱后殘忍殺害,赤條條地躺在院子里。
她們前幾天才滿十三歲,私下里也會和我像姐妹一樣玩耍。
上輩子我雖然知道她們死在叛軍手里,可畢竟沒有親眼所見。
此時看見她們的慘狀,才感受到什麼是出離憤怒。
只因我們身為女子,即便死也要將身上最后一點價值榨干以供男人取樂,這就是世道。
世道對女子如此不公,而有人卻恬不知恥地說,只要能救天下,即便遭受侮辱也沒有關系。
先被男人侮辱,再被視為同類的女人背刺。
天理何在?
4.
輪椅的聲音傳來。
我抬起頭來,才發現趙幼茹已經趁我不備,跑去里屋將我爹趙印搬了出來。
因為雙腿殘疾,沒有任何威脅性,趙印從叛軍手上逃過一劫,完好無損。
還未等我開口,他對著我便是一聲厲喝:「逆女,還不給我跪下!」
趙幼茹臉上掛著淚痕,顯然已經在趙印面前添油加醋地告了我一狀。
我不慌不忙站起身來:「我為何要跪?」
趙印怒不可遏:「你身為長姐,不思保護親妹,竟反過來將她推向虎口,為父難道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此時看著趙印,我沒有一絲親人逃出生天的喜悅。
我永遠都忘不了,前世他是怎麼滴水不漏地對我隱瞞藏寶圖的事,卻命令我無論如何要保護好趙幼茹,哪怕豁出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趙幼茹凱旋后,他又是怎樣義正辭嚴地勸我大度,然后趁夜將我送到窮鄉僻壤里關起來,以免我影響到齊王妃的名聲。
最后當我知道,所有事都是他與趙幼茹合謀,萬念俱灰決定毀了一切時,是他站在趙幼茹身后,親手為她遞上了一柄劍。
他滿懷心疼道:「早知今日,當初茹兒你就不該救她,就該讓她當一輩子軍妓,她才會知道,這太平天下來之不易。」
多麼高尚的父親。
他這一生因為雙腿殘疾而未能施展的抱負,在趙幼茹的身上淋漓盡致地展現了。
而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對長女的「大義滅親」。
若是沒有他的薄待,我大概會忍下趙幼茹帶給我的那些屈辱和傷害,至少我還有父親的關愛。
可他卻和趙幼茹沆瀣一氣,口口聲聲天下大義,一次次殘忍地在我傷口上撒鹽,讓我體會到什麼是孤立無援、舉目無親。
這次我倒要看看,他們父女倆是不是如此公正無私?
5.
我坦然開口:
「是妹妹自己說,為了救百姓做什麼都可以,我才這麼做的。
「只是被叛軍摸了幾下,又沒有什麼損失,卻救了個無辜的人,難道不值得嗎?
「我錯在哪里?」
趙幼茹怒吼:「受辱的人不是你,你自然說的簡單。」
果然。
在趙幼茹眼里,根本沒有所謂的為天下百姓犧牲的無私氣度。
所有的豪言壯語都只因為,受辱受罪的不是她罷了。
一旦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哪怕只是我上輩子所受的千萬分之一,已經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而趙印就更是如此了。
他理直氣壯道:「不過是個陌生女人的命,難道能比你妹妹的清白更重要嗎?分明是你包藏私心。」
就像這世間的無數男子,將傷害加諸在女子身上時如此心安理得。
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受到同等對待。
更是因為,在他們看來,有無數的東西比這些女子的性命尊嚴更值得他們去追尋。
他在乎的又豈是趙幼茹的清白,而是她能不能干干凈凈地帶著藏寶圖投奔那個未來可能成為帝王的男人。
尊嚴和清白,得利用得當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我恍然大悟地接話。
「哦?怪不得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開心。
「原來只因受ţŭ̀₍辱的是妹妹不是我啊,那還真是——
「老天有眼啊。」
趙幼茹怎麼也沒想到,我竟如此猖狂。
她看向趙印:「爹!你要為我做主啊。」
趙印被我的悖逆氣得渾身顫抖:「反了,來人啊,給我拿家法,我要清理門戶!」
他也不看看眼下是什麼光景,家里人都死光了,外頭一片兵荒馬亂,他還當自己是從前發號施令的趙家家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