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今日真的要辜負我,那他日,你就是我的敵人,我也是要弄死你,給你一刀的!」
瀲辛像是陷入了一個焦灼而重復的怪圈,他沒有回復我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重復。
「為什麼呢。」
那雙總是黑沉沉霧蒙蒙的眸子,此時也消了顏色。
我看不得他這樣,暗罵一聲,抱住他:「因為我喜歡你行了吧!」
瀲辛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紅了眼,把我抱在他的懷里,用力地像是要將我融進他的血肉里,他說——
「璃鶯,我好像生病了。」
眼淚像不要錢一樣涌出來:「生病了你就說啊!
「我還能嫌棄你不成!」
瀲辛愣住了。
「你不嫌棄我嗎。」
「我要是嫌棄你,我還回來找你!」
「瀲辛!你當我閑得是不是!大晚上不睡覺在這里陪你踩泥巴!」我抬起泥濘不堪的鞋面,笑了出來。
「傻子。」
35
瀲辛是自己偷偷走進老國師的馬車的。
他是孤兒,沒有父母,從小跟乞丐、野狗搶食,饑一頓飽一頓。
后來被拐去給苗疆的煉藥師當藥人。
雖說能吃飽了,可他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好疼,每日要在他身上扎上好多針,逼著他喝下的藥更是苦得不行。
那人說,他的血是最好的藥引。
景國的國師回到苗疆第七天的時候他才知道那個國師要帶一個孩子回景國。
說要培養下一代國師。
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
于是他咬牙,在國師出發的前一天,將那個原本要跟著走的孩子迷暈塞到床榻下,自己戴上帽帷跟著老國師離開了。
在ẗű₌路上,老國師打開他的帽子,看見了瀲辛的臉,雖然有些震驚,但也沒說把他趕下去。
那個男人只是神色復雜地說道——
「那景國,也不是個好去處。」
事實證明,老國師說得對。
年輕的景國皇帝已經能看出來荒誕昏庸的底色了,大把大把的美人圍坐在側,歌舞不停,美酒佳肴,邊境的亂事卻連管都不管。
皇帝逼老國師給他煉制長生不老的丹藥。
老國師沒有藥人,而苗疆人是最佳的藥人。
他回去,帶回來一個藥人,就是瀲辛。
可憐瀲辛,不過八歲的年紀,費盡心力給自己刨出來的生路,不過是另一個黑暗的深淵。
而那荒唐的皇帝,看見老國師帶回來的瀲辛時,眼睛亮了起來。
「這孩子,生得極好,極好。」
瀲辛看見那皇帝老兒旁邊跪坐的孌童,只覺得那個眼神讓他非常難受。
像是、像是幼時和野狗搶食,那野狗想要生吞活撕他的眼神。
他往后退了一步,拽住老國師的衣角。
老國師動了惻隱之心,行禮:「這是臣的徒弟,天資聰穎,臣將培養他為下一個國師。」
下一個國師。
老皇帝暫時歇了心思。
于是瀲辛白天當國師的徒弟,晚上便當一個藥人。
說是國師的徒弟,可所有人都欺他,辱他。
不僅有不能行事的老太監晚上爬進他的臥室想要對他不軌,還有長公主,總是濃妝艷抹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說些胡言亂語。
他這樣磕磕絆絆地,竟也長到了十六歲。
可長公主行事越發放肆,她逼老國師不給他飯吃,逼他去跟她服軟。
「要麼當本公主的面首,要麼當一條狗,把這些狗食吃了吧。」
那時候,他已經餓了四天了。
他跪下,一點點把那些被人惡意灑落在地上的食物吃掉。
干干凈凈,沒有浪費一點。
公主恨極,去找了蠱蟲給他下。
在一個個被折磨的夜晚,他都跑去問老國師,自己可不可以毀掉臉。
老國師不允許,說侍奉神的人身上不可以有傷痕。
瀲辛卷起衣服,神色平靜而又麻木:「那這些就不是傷痕了嗎。」
「沒有顯于人前的,便不是傷痕。」
老國師這樣說完,還是讓他躺進藥浴桶里,繼續今晚的試藥。
對了,長公主的蠱蟲,是從老國師那里拿的。
瀲辛長到二十二歲,早已看盡宮中的腌臜事,只覺得活著無趣,若說真有什麼奔頭,便是搞死那個皇帝老兒。
皇帝年紀大了,行事越發荒誕離譜。
他甚至會在深夜傳喚瀲辛,讓瀲辛跪坐在大殿之外看他與那些孌童美女行事。
瀲辛便在這樣扭曲的環境中,病了。
他感知不到什麼情緒,有時候笑,也只是因為該笑。
他覺得活著沒什麼勁,他連皇帝都不想殺了。
那日,皇帝荒唐過后,攬著衣服,踉蹌著走到瀲辛的面前,笑著問——
「好看嗎。」
瀲辛勾唇:「好看。」
其實他只是困到晃神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回了什麼。
皇帝以為自己終于勾動了瀲辛,瀲辛二十二歲已然生得如神祇般俊美,氣質又冷清,美而冷的事物最是能引起人類的暴虐心理。
他撲了上去。
那是瀲辛第一次真的被強迫。
就連長公主每一次折磨他,也只是虐打他。
辛虧,老國師及時趕到,將皇帝勸住,卻被打了狠狠一巴掌。
敗興而歸的皇帝踹了老國師一腳:「給朕滾!」
老國師牽著衣衫不整的瀲辛回到了住所。
他告訴瀲辛:「明日你走吧。」
瀲辛迷惘地看著老國師:「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