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才是結束了。
明遠善,你欠我的。
還清了。
31
我給明遠善最后潑了臟水,宮殿之內的事情,只有我和兩個羽林衛知道。
我擦拭著雙手,盯著那兩個侍衛。
「你們為何效忠國師?」
他們沒有回話,我看向瀲辛。
「他們是傀儡。」
瀲辛看向遠處跪在空地上的人:「今夜的所有羽林衛都是傀儡。
「今夜過后,沒有人會記得今晚發生的事情。」
今夜,這個宮中,只能有傀儡和死人。
我回想起來那皇帝說過的話——
「所有欺辱過你的人,都在這里了。」
我看向那羽林衛,緩緩吐出兩字。
「全殺。」
我再睜開眼,看著殿外遠處火光刀影交纏,而冰冷晦暗的大殿內,只有三具冰冷的尸體。
我抱住瀲辛,聲音很輕。
「過去了。
「瀲辛,我們向前看吧。」
32
我知道他過得不易。
一個苗疆異子,究竟怎麼在這個吃人的皇宮活下來的。
猶記得第一次歡好時,他身上全是舊日的傷痕。
我的手覆在那上面:「你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他僵住了,呆呆盯著我,淚水頃刻滾落下來,濺落在我的臉上,滾燙。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他過得并不如表面上風光。
第二次是我深夜從他的暗室回來,想起來有東西落在那里,回去取。
我撞見了長公主到訪。
那個白日里剛剛羞辱過我的女人,站在瀲辛的寢宮內,笑容淡淡。
我看見剛才還好好教我如何用計的瀲辛跪在長公主的腳下,臉色蒼白。
「國師,本宮很想你。」
那長公主用腳挑起瀲辛的下巴,眼中欲望四起:「你便是不從我又如何,不還是跪在這里,像只狗一樣。
「我讓你叫,你就得叫。」
那蠱蟲,真就是可怕的東西。
我不知道瀲辛用了什麼方法解開的,我只知道,有好幾日,他不見我。
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瘦了好大一圈,但臉色卻十分輕松。
我問他有什麼喜事,他不答。
瀲辛站在窗邊,仰頭看了許久的天空。
那天上,盤旋著幾只燕。
自由自在的燕,映在青年的墨眸里。
而這些,僅僅是我撞見的。
回府的馬車上,我趴在瀲辛的懷里,他的身上很冷,我就努力往里面鉆去,活像個打窩的兔子。
「瀲辛,你身上怎麼這麼冷?」
我問了出來。
瀲辛看著我擔憂的眼睛,伸出手腕。
那上面赫然是許多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的刀痕。
「傀儡秘術,要用苗疆人的血。」他笑了一下,「我的血,竟然能奴役這麼多傀儡,是不是很厲害?」
他在宮中,也有自己的勢力。
但他沒有讓那些人摻和進今晚的事情。
瀲辛垂下眼睫,掩去情緒。
他說——
「我想自己做個了結。
「只是真的到了這一步時,我又有些害怕。」
我抱住他:「害怕什麼。」
「害怕,以后不知道為何而活。」他的聲音很輕很淡,像是下一瞬就會隨風飄散。
「害怕,你知道我的不堪。」
我癟嘴,眼淚就要掉下來。
我盯著他:「你才沒有不堪,你是最厲害的,你教會我那麼多。」
瀲辛定定地看我許久。
「早知道,就早些告訴你了。
「省得你總哭鼻子。」
他熟捻地用指尖拭去我眼角的眼淚,笑了出來。
「如果不是你,今晚恐怕我也要死在那里。
「我們分開吧。」「我們成婚吧。」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處,我怔然地看著瀲辛。
「……你說什麼。」
瀲辛松開我,表情平靜。
「我們分開吧。」
33
我曾經發過誓,我是絕對不會喜歡上瀲辛的。
我被男人背叛、利用,上輩子衣不蔽體地死在大雪紛飛的街道上還不夠嗎。
難不成還要再跌倒一次?
可如今我盯著瀲辛,聲線卻顫抖得不像話。
「瀲辛,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
「……瀲辛,你把我當什麼?」我問他。
他垂下眼睫,冷白的膚色襯得眼底淡淡的青色更為顯眼。
他說:「棋子。」
我氣得發抖,情緒許久不能平息下來。
「停車!」
我沖馬車外的馬夫喊道。
我看著瀲辛:「你下去。」
瀲辛沒有猶豫下了車。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掉了下來,我仰頭,努力不哭出聲音。
偏偏,又被騙了一次。
我掀起車簾,看向街道上的人。
入冬了,今日下起了大雪。
空曠的街上,白雪皚皚,僅僅剩下瀲辛一個人。
青年頎長挺拔的身影,孤寂,寒冷。
34
瀲辛走了很久很久。
街上只有他一個人,十分冷清。
他看著被踩出印子的雪地,只覺奇怪。
為什麼自己又趕走了璃鶯?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如腳下這雪地一般,本是清清白白來,卻又變得那樣骯臟不堪。
可那人又回來了。
他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人,臉上麻木的面具一點點破碎。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為什麼不離開我?」
過多的血液流失讓他的大腦有些缺氧,他覺得自己回到了幼時,剛剛來到皇宮時。
那時,所有人都欺負他。
回到現實,瀲辛站在 27 歲的街道上,看著面前的少女,輕輕地問。
「為什麼,你沒有走呢。」
我恨鐵不成鋼地跑到他面前,看著安靜而執拗地看著我的青年,眼圈又紅了。
「瀲辛,我這個人,偏執得很。
「明遠善辜負了我,我不止要把他弄死,還要往他身上潑上臟水,再給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