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廝,怎的笨手笨腳。」明遠善旁邊的人責怪我幾聲,連忙拉著明遠善往樓上走去。
「快,明兄,錯過今日妙音娘子可就不開嗓了。」
「啊,好。」明遠善看了我一眼,就被同僚拉走。
我攥緊拳頭,看向消失在樓梯上的人。
幾日后。
「你是說,你要掛牌,還只賣一個人?」韓媽媽看著我,眼神復雜。
「你把自己當什麼寶物了不是,就那麼斷定那人會買你?」
我站在窗臺,看著遠處的人來人往,門口賓客絡繹不絕,姑娘們笑臉相迎。
如今,又要穿上那身衣服了。
我沖韓媽媽俯下身去:「無論如何請您幫我。」
拍賣那日,我穿上歌妓的衣服,紅紗輕盈。
「你會些什麼?」韓媽媽問。
我輕笑,挽起水袖:「善舞。」
我站在臺上,琴樂響起,曾經熟悉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來。
我看見高臺之下,男人們興奮的樣子,那里面,也有我的獵物。
明遠善為一個人心動的樣子我見過,所以我才那麼有把握。
紅紗落地,塵埃落地。
「明先生,好福氣。」韓媽媽將我的牌子放在托盤上,拿到了明遠善的包間。
這些權貴官人們,在凌歌院從不拋頭露面。
可明遠善拿著牌子走了出來。
俊朗的狀元郎站在臺下,怔然地望著我。
「你……叫什麼名字。」
「鶯娘。」我看著那雙曾經讓我愛得癡迷的眼睛,輕聲說道。
他似是對我很滿意,只點點頭,將隨身攜帶的錢袋子全都給了韓媽媽。
「若是替她贖身,要多少銀子?」
韓媽媽愣住了:「這,這姑娘不是奴籍……」
「大人。」我打斷了韓媽媽的話,側身讓出一條路。
「咱們屋內說罷,莫耽誤這好時辰。
」
貼身的匕首放置在腰側后,轉身的時候貼在身上有些疼。
痛些好。
我回過神,明遠善已被小廝從包房帶去我的房間。
我抬起腳,卻被人攔住。
「你瘋了是不是!」彩凌阿姊從牙縫中迸出這句話來,眼圈已然紅了。
「你到京都不過月余,到底能和那個男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你搭進去自己!」
她伸手要去夠我懷里的匕首。
我躲過:「阿姊,讓我去吧。
「我不會拖累你們任何一個人。」
彩凌阿姊面色逐漸變得蒼白,她無力地拉住我:「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鶯娘。」
我要明元善死。
除了這個辦法,沒有別的了。
殺了明遠善,逃得遠遠的,也未必沒有活路。
7
「你叫鶯娘?」男人欣喜地轉過身,迎接他的不是美人投懷,而是冰冷尖銳的利器。
我狠狠將刀器往他心口處送。
明遠善劇烈掙扎起來。
「去死吧。」
他看著我吐出一口血來,一張俊臉痛得十分猙獰:「……你為何殺我?」
他要掙脫開來,我便用自己的手攥住刀刃,即便自己的手鮮血淋漓,也要將刀子全送進去。
眼淚混著痛意淌下來。
「你不配活在這世上!」
話說完我拔出匕首,再度插了進去!
明遠善見狀攔住我:「來人!救命!」
他用盡全力喊出聲來,身子骨卻軟了下去。
這屋里早就讓我下了軟骨散。
我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靠近,連忙將匕首揣了起來,打開了屋內的窗戶。
這里是二層樓,跳下去不會有事。
我深吸一口氣便往下跳!
腳步傳來劇痛,我吃痛地輕呼,來不及想太多,只好硬著頭皮往街坊深處走去。
凌歌院的人很快就追了上來。
「站住!」
幾人拿著棍棒跟在我的后面,眼看距離越來越近。
我看見不遠處有人群聚集,立刻調轉腳步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國師游街——
「閑人避讓。」
尖銳的男音將人群轟開了一條道,我來不及往旁邊閃躲。
我站在路的中間,猛地頓住腳步。
面前,無數宮人捧著祭禮和禮幡,身后跟著裝飾華麗的車輦。
而那座華麗的車輦之上,端坐著一個男人。
輕紗籠罩,看不清臉。
士兵推開我,呵斥:「不想死就滾遠點!國師游街也敢攔路!」
身后凌歌院的人見狀上來就要將我抓走。
我被士兵推得往后退了幾步,那些人眼看就要抓到我,我咬牙,使出猛勁撞開了面前的士兵,往前跑去!
誰能想卻沒跑幾步就被摁住。
「松開我!」我努力想要掙脫開來束縛,卻被壓得更緊。
「大膽!」那士兵用刀把狠狠給我一擊,痛意從腹部席卷至全身,我瞬間動彈不得。
凌歌院的人上來要抓我,我知道,若是被抓回去肯定會沒命。
我還是想要為自己搏一搏。
我跪在地上,仰望著車輦之上的人。
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了許多人,如今都跪在地上,雙手向上,低聲呢喃著什麼,像是最忠誠的信徒在膜拜。
我也伏下身去。
「救救我,求您了,救救我。」
只見車輦之上高高架起展臺,竹架上披上輕紗堪堪籠罩住里面的青年。
「憑何救你?」
一雙冷白如玉的手從帷帳伸Ṭūⁿ了出來。
我依稀覺得那聲音聽著耳熟。
我抬起腦袋,碰巧南風拂過,吹開了擋住青年臉的紗,露出了他的真容——
溫和清雅卻難掩絕色的青年和那日被迫躺在我身下輕吟的臉漸漸重合。
我的血液漸漸冰冷,因為臺上的人已經垂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