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把我摔了。」
我點點頭,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堪堪才能將他背起。明明書生看上去根本就沒有幾兩肉,怎麼會,怎麼會這麼重……
還沒等我給自己打氣加油邁出這社會性的一步時,門口只能充當擺設的門板再次被人踢飛。
我一個不穩重重摔在了地上,成為了身后書生的人肉靠墊。
隨后一群男人響徹云霄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縈繞在了我身邊。
「宋云遲,你在對人家姑娘做什麼!」
5
如果我有罪,請讓老天懲罰我,而不是讓我滿臉臟污地站在一群聳立云霄的陌生人中間,聽他們為書生道歉。
身前扯著嗓門像個大喇叭一樣的男子,七手八腳為我比畫出了事情經過。
山匪猖獗,狡猾難馴。這山間路彎彎繞繞,想要剿匪必須付出慘痛代價。
于是他們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那就是讓他們中模樣最單純好騙的人假裝受害者潛進山匪大本營,為他們通風報信……
雖然我不知道像書生這種一根直腸通大腦的人質潛進來能有什麼作用,但他們也成功了不是?
大喇叭長得不賴,他看了看滿臉寫著不高興的書生,十分艱難開口道。
「姑娘別怕,我們都是良民,好人。若是宋云遲對您有什麼冒犯失禮之處,我代他向您賠個不是。他被家里寵壞了,向來一根筋……」
我伸手摸了摸磕疼的下巴,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大喇叭松了一口氣,幾人開心爽朗地齊聲笑了笑,門外似有火光接近。
大喇叭身后的錦衣少年拱手行了一禮。
他十分自來熟地開口說道:「我們備了馬車,定不會讓姑娘名譽受損。」
他話音剛落,遠遠地,我就看見一頂氣派馬車行至破屋前,篆刻的家標隱隱鍍了層金色。
宋云遲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拖著自己的右腿,一瘸一拐走到我身邊。
他抿唇立在原地思考了一瞬,繼而小聲開口問道:
「要不然這次換我來背你上車?」
6
我沒敢答應宋云遲。
畢竟他不僅生得單薄瘦弱,還拖著一條斷腿。
若是因為我,再讓病情嚴重,那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自己。
馬車內裝修十分雅致,我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看,車內四角分別嵌著顆老大老大的夜明珠。
不像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宋云遲大大方方坐在了我身邊,我嘴里那男女有別的四個字剛要吐出口,忽然想起來在破屋里我是怎麼對人家物盡其用的。
囁嚅一會后,我理直氣壯地選擇將道理吞回肚子里。
裴璟都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抱著少嫵來回來去地亂飛。
我怎麼就不能貼著這白白凈凈的書生坐著了?
書生坐姿不算端正,兩條長腿微曲,讓本來寬敞的馬車顯得有些逼仄。
他認真看我,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遺憾地問道。
「你是不是不冷了?」
7
當心跳咚咚作響時,我懷疑是愛情來敲門。
城外一處偏僻的莊子,我裹著深色大氅從后門下車,匆匆行了一禮后,在幾個仆婦的遮蔽下進了里間。
剛進去我就開始號,從一天一晚沒吃飯哭到數九寒天,天寒地凍,凍得我心肝脾肺腎沒一處溫暖。
當朝在皇上面前都只用行半禮的太子太傅手足無措地立在我和我娘面前。
「窈窈,你聽爹說。爹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爹提前和裴家小兒那邊通過氣,爹要是知道那山上有匪徒,爹就是自己去也不能讓你去啊!」
我娘號的聲音比我還大,她是武將之女,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
若不是顧及我名聲,只怕我娘把天都要喊破。
「你個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你這人一點也不靠譜。當年我與你成親時你就看我不順眼,如今居然還讓我的窈窈涉入險境。我告訴你,要是我的窈窈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我爹垮著一張臉。
「當年束淮帶我爬墻頭去看你時,你正在院子里使一把大柴刀。為夫不是看你不順眼,為夫是根本不敢正眼看你啊。」
我和我娘互相抱著對方的頭,好好哭了一通后,終于在我肚子敲鑼打鼓的吱喳作響聲中作罷。
小廚房的飯菜早就熱好,只等我哭完,端上來就能直接開吃。
我捧著一碗熱湯,心思卻不自覺地飄到了那個看我下車,笑得一臉肆意的書生身上。
手里這碗熱湯似乎和他人一樣,溫暖妥帖。
我扭捏地拽了拽一旁正慈愛地盯著我的我娘袖子。
「娘,我好像墜入愛河了。」
8
我從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總愛給予他們優待。
據我娘說,我出現這個癥狀的原因,是因為小的時候表哥在燈節那日帶我出去看花燈。
結果花燈沒看到,反倒看到了拐子。
丟了一天一夜后,已經昏迷的我被負責任又有能力的官兵找了回來。
當我從持續不斷的高燒中醒過來之后,就有了看臉的這個毛病。
我娘說,一定是那拐子太丑,將我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