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我兒需要耐心等待,圣意難測,太久了恐怕耽誤我兒議親。富貴險中求,我兒可愿意冒此風險?」
「愿意,落子無悔,愿賭服輸,若是當今圣上執意不肯再收后宮,大不了女兒到時候入廟祈福,絕不會影響方家聲譽。」
我淡淡地說道。
父親擊掌稱贊,繼而非常遺憾。
「我兒女中豪杰,可惜,不是男兒身。」
父親嘆息搖頭。
我又冷笑,父親毛骨悚然,不知自己說錯什麼。
「我兒如今是女兒身,也可以光宗耀祖。」
父親找補。
我其實是笑,前世我就是男人,天煞孤星,渾身血腥,人人避之不及。
倒是做了女人了,算作懲罰,反而給我一堆親人,還指望我光宗耀祖,真是可笑至極。
禮部侍郎的大女兒也想走跟我一樣的路數,還未成功,先想清除對手。
故而,他的二女兒主動巴結妹妹,引她上鉤,背后敗壞我名聲。
二女兒徐蕊憐再次派人上門送請帖邀我妹妹飲茶,我命大嗓門仆人扯著嗓子拒絕:
「徐家二小姐慣于在背后議論別人家事,方家二小姐交友不慎,已經被其長姐訓誡。以后兩家女眷,若無非常之事,還是不要往來了。」
聽說當天夜里,徐蕊憐就被送到她家莊子上去了。
她的名聲是壞了,我的名聲也不見得好,背后議論我刻薄不近人情的,更多了。
那又如何。
父親拊掌:
「我兒入宮之路必定更加順暢。」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情不立事,善不為官。
聽說皇后做太子妃的時候,賢良淑德,做了皇后,也是仁愛寬厚。
結果弄得自己一身病。
「圣上再選后宮之主,必定會選擇端肅嚴謹之人。
」
父親如此猜測。
不久之后,皇后果真邀請一堆京城貴女入宮參加宮宴。
包括我,也包括禮部侍郎的大女兒,徐蕊華。
我知道她。
我們同歲,她的口碑比我好不是一星半點。
徐家大女兒,女紅一絕,擅長彈琴,腹有詩書,溫柔可愛。
我嗤笑,沒有用,據說皇后以前就是這個樣子。
「父親,徐蕊華入宮之后,恩寵必定勝過孩兒,請父親到時候少安毋躁。」
我淡定地對父親說著。
宮宴上,徐蕊華撫琴一曲,把皇上引來了。
我似乎看到皇后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譏笑。
皇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徐蕊華,神態專注極了。
我也發現,徐蕊華的臉上,飛起兩朵紅云。
真是有趣。
我微笑看戲,一邊細細品味美酒佳肴。
這時候,兵部尚書的女兒于鳳嬌出聲:
「徐家姐姐的琴音真是絕妙,聽說當年皇后娘娘的琴聲也是冠絕京城,臣女斗膽,想問一下皇上,徐家姐姐的琴聲,可及皇后娘娘的仙音?皇上不要怪罪臣女問得魯莽。」
呵呵,好歹毒的問題。
04
徐蕊華的臉色又紅又白。
如果皇上說,不及皇后娘娘,那麼她就是東施效顰。
如果皇上說,比皇后娘娘的琴音出色,皇后還沒死呢,興許皇后因為這件事,想拉著徐蕊華一起見閻王。
徐蕊華當即叩首:
「臣女資質粗陋,不及皇后娘娘的十分之一。」
皇后不說話,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神游物外。
徐蕊華更尷尬了。
皇上忽然問我:
「方家有女名玉尺,都說方家家規整肅,有玉尺一半功勞。方氏玉尺,你覺得徐蕊華的琴音如何?」
我笑了一下。
皇上看著我的笑容皺了皺眉頭,手里的酒杯晃出一絲漣漪。
「臣女認為,只要是皇上喜歡的,便是胡彈亂奏,也是仙音。只要是皇上不喜歡的,便是仙音,也是胡彈亂奏。」
我的話語一出,皇上啞然失笑:
「那朕豈不是成了昏君?」
「聲樂之事,娛人之技而已,皇上愿意聽誰彈就聽誰彈,喜歡的賞,不喜歡的罰,無關昏與不昏。不過,若是皇后娘娘撫弄琴弦,那是與皇上琴瑟和鳴,無關賞罰。」
我說完這一句,俯身對著皇上和皇后的方向拜倒。
皇后是正妻,彈得好彈得壞,輪不著妃子們評判,就算彈得跟彈棉花一般,皇上怕也得給三分薄面,說一句不錯。
至于徐蕊華彈得如何,若是皇帝想睡她,就算她彈得跟彈棉花一般,又有什麼了不起?
被窩里面手忙腳亂的事情多了,又不需要彈琴。
我覺得于鳳嬌雖歹毒,卻無聊。
皇上哈哈大笑。
皇后用眼角瞟了我一下。
徐蕊華和于鳳嬌都憤恨地偷瞄我一眼。
多有趣,剛才分明是她們二人互相拆臺,這會兒子卻都怨恨上我了。
我裝作沒看見。
「方氏玉尺,若是朕不喜歡徐蕊華的琴音,你覺得該怎麼罰呢?」
我又微笑一下,宴席上刮過一陣冷風。
「皇上仁慈寬厚,即便不喜歡徐家貴女的琴音,也不會傷其顏面。恐怕皇上只是覺得徐家貴女選的曲子不甚應景,此情此景怎麼能彈《鳳求凰》呢,今日本是賞花之宴,怎麼也得選與名花有關的曲子。」
我的笑容更大一些。
徐蕊華開始發抖。
「一代鼓琴大師曲微瀾曾創作《十二月名花吟》組曲,共十二首,不如命徐蕊華一一彈給陛下。
」
皇上聽了,又是一陣仰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