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闕突然覺得自己好差勁。
阿扶死前明明要他照顧好豌豆黃,可他卻固執地陷入糾結以至于忘了時間。
嬴闕失魂落魄地走在新隅鎮的大街上。
餛飩鋪早就不開了,縣令也不是當年那個人。
一切都變了,又仿佛什麼都沒變。
神女靜靜地跟在他身后,什麼都不說。
「我們去吃碗面吧。」
她停在一家酒樓前,對嬴闕道。
嬴闕望著她的臉,神思恍惚。
「好。」
二人進了酒樓,小二熱情地招呼上來。
祈蕓一改之前的冷傲,粲然微笑道:「我要兩碗素面!」
嬴闕恍惚感覺眼前人就是阿扶。
他正要開口,可神女的眼神卻在從小二身上移開的瞬間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原來她只對凡人溫柔。
想來也是,祈蕓神女因凡人誕生于世,她最憐愛的就是這些人了。
反而天上那群只知遵循天規卻毫無同情心的神仙才是她最討厭的。
「祈蕓神女,你曾在人間歷劫四千年吧?」
飯桌沉默許久后,嬴闕率先打破僵局。
「嗯。」
「那你還……記得那時的事嗎?」嬴闕試探地問。
神女輕抬眼皮,反問:「你覺得呢?」
「我……」
嬴闕不知怎麼回答。
就在他猶豫時,素面已經端上了桌。
神女拿著筷子躍躍欲試,剛碰到嘴唇就被燙得松開筷子,面條便迅速回到了熱湯里。
嬴闕適時地遞上一杯涼茶,又見她重新夾起面條,吹了幾下才入口。
「你怎麼不吃?」
她問他,「還是說你真的喜歡吃酸的?」
神女把桌上的醋罐推過去。
「不,我只是有點沒胃口……」
嬴闕仿佛意識到什麼。
他震驚地看著她。
神女眼皮不抬,專心吃著碗中的素面,冷笑:
「才發現啊。」
24
祈蕓發現嬴闕是有些蠢在身上的。
明明都知道她救活杏村的人,卻還以為她不記得在人世的記憶。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在看到自己冷漠的態度后不想承認罷了。
看著眼前幾乎震驚到下巴都要掉進碗里的人,祈蕓優雅地擦拭嘴唇。
「嬴闕,我們在凡間的經歷,我一直都記得。」
「那你為何……」為何對我這樣冷漠?
她輕笑一聲:「四千年,一千三百八十六世,八千六百道劫。
「你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甚至不是最令我刻骨銘心的。」
神女微揚的唇角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嬴闕心中鈍痛不已:「可你既然有阿扶的記憶,那便應當知道我和阿扶的情誼。」
「阿扶是我沒錯,但我不是阿扶,你們的情誼與我何干?」
祈蕓目視他的雙眼,像冰冷的彎刀般勾住他眼底最痛苦的情緒,逼迫他不得不直面于她:
「世上不會再有阿扶這個人,她是我的一部分,甚至無法轉世,你有思念她的工夫,不如好好修煉護佑三界如何?」
神女無情地將銀兩拍在桌上,冷漠地說:
「以后別來秘境找我,煩。」
25
嬴闕仙君失戀了。
追求祈蕓神女無果,還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
天庭中一傳十,十傳百,最后傳到了玉帝的耳朵里。
玉帝看著眼前和他下棋卻一副興致缺缺模樣的嬴闕,萬年威嚴不變的臉上終于有了動容。
嬴闕到底看上那個鬼見愁什麼了?
玉帝在心中納悶兒。
想問他,卻又覺得探聽別人隱私不太好。
于是便把這事兒交給了嬴闕的好友,靈山山神來辦。
靈韻打死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上天居然是為了開解好友心結。
嬴闕自那次隨神女下凡后便一直沉郁寡歡。
那天事件的全過程,靈韻都在暗中看到了。
當初她為阿扶治療眼疾,便覺有神光在她頭頂盤桓。
她一下猜到阿扶也是神仙來歷劫了。
當晚她便收到天道的警示,叫她不要將此事告知嬴闕。
阿扶死的那天,靈韻也十分心痛,但她認為阿扶既是神仙轉世,和嬴闕在天上再續前緣也不是不行。
哪承想阿扶的本體是真狠啊。
字字珠璣,句句往心窩子戳。
較之現在,靈韻覺得還不如讓嬴闕以為阿扶已經死了呢。
嬴闕在自己的ƭṻₓ宮殿中心不在焉。
靈韻便從酒劍仙那兒要了兩壇酒過來。
「靈韻,你一直在靈山,后來豌豆黃怎麼樣了?」
嬴闕木然地問她。
想起豌豆黃,靈韻的鼻子有些發酸。
「你離開的半年后,它就死了。」
「什麼?」
「它是餓死的,無論我喂什麼都不吃,在一個黃昏死在了阿扶的床上。」
靈韻哽咽了一下,「它應該是想快點去見它的主人吧。
「可它不知道,阿扶沒有來世,根本不會上奈何橋。」
嬴闕想起祈蕓的話,眉宇間痛苦不已。
如此一來,靈韻也跟著痛苦起來。
她兀自打開一壇酒咕嘟嘟灌進嘴里。
酒入愁腸,她好想借著酒膽闖入神女的清鸞宮,當著她的面為嬴闕和豌豆黃大哭一場。
可是她明白,神女沒有錯。
凡歷過多次劫難的,都不會把前世放在心上。
或者說,他們早就麻木了。
玉帝本是為了讓嬴闕開心才把靈韻叫上來。
為此還特讓赤腳大仙去靈山代職了一陣。
誰知那兩人居然對著難過。
玉帝看著棋盤上的殘局十分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