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把阿金變聰明,就不會有今天的事,如果我沒有給你房契,你也不會被村民懷疑,更不會受傷流落街邊乞討……
「是我自作多情,擅自往你身上加注愧意,結果反而讓你過得更苦,我——」
嬴闕頹敗地坐在了凳子上,腦袋深深低了下去。
「嬴大哥,這些和你沒有關系啊。」
我輕聲道,「阿金本就是那樣的人,不論你有沒有給他心,等他傷好那天還是會想盡辦法去做壞事。
「杏村的人針對我,是因那時受瘟疫侵擾內心恐懼,他們太過悲傷,便尋找一個宣泄之處,他們不是真心認為你是妖道,不是真心覺得當初斬妖是錯的……
「他們沒做過壞事,所以不知道該怪誰,這才選中了我,他們只是太害怕了。」
我真誠袒露,「嬴大哥,你給我的幫助我會記一輩子,誰又能料到之后的事呢?你來那天,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像我這樣的人也能得到神仙的眷顧,我從小就明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可若過程開心,是得是失又有什麼重要的。」
嬴闕緩緩抬起頭:「阿扶,有些苦難,你本不必經歷的。」
「可正是經歷了這些,才會造就獨一無二的我啊!」
我笑道,「你沒發現,好多人一開始都沒認出我是瞎子嗎?
「我可以通過別人的腳步聲辨認出數量以及男女,短距離路程還能像常人一般健步如飛,我被阿金欺騙,但我長了記性,從此在江湖中都多一分警惕,而且現在提到杏村,我想的和你一樣,都是過往無比幸福之事。」
嬴闕看向我,視線久久不曾移開。
他黑白分明的雙眸逐漸晶瑩。
嬴闕流著淚,摸了摸我的臉:
「阿扶,為何你總是在笑啊……」
16
自那之后,我在新隅鎮安家,去餛飩鋪當起了廚娘。
店里待遇很好,老板每月給我一兩銀子。
嬴闕心結未解,對鎮上人有愧,于是便在城中開義診為大家治病。
他的攤子前不僅病人多,姑娘也多。
還有好幾個媒婆問他年齡幾何,可有婚配意愿。
我問靈韻:「神仙能成親嗎?」
靈韻托腮嗑瓜子:「怎麼,你想嫁給他?」
當然不是,我只是好奇。
可是見她眼神那般意味深長,倒叫我不好意思再問了。
城西有座小院,我和嬴闕住在那里。
靈韻有時也會下山來找我們玩兒。
嬴闕曾說,靈韻害怕并討厭人類,因為他們總是砍伐踐踏她的子民。
但是這種癥狀最近好了一些。
或許是在見過人們所受困難后,屬于神獨有的憐憫。
豌豆黃因為不用再到處奔波,僅僅兩月就圓潤起來。
它的后腿在嬴闕的醫治下逐漸恢復,如今一口氣能跑上個二里地。
我給它繡了個狗頭圍巾綁在胸前。
豌豆黃,阿扶家最勇敢的英雄!最可愛的戰士!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祥和地過著。
一日我在后廚煮餛飩,老板突然要我去前廳一趟。
我滿腹疑惑,出去才知道是米行顧掌柜來替兒子提親來了。
「實不相瞞,我曾嫁過人,就是咱們縣的前任縣令。」
「這不妨事,犬子對姑娘一見傾心,整日在家茶飯不思,嘴里念叨的都是你,阿扶姑娘若有再婚之意,我顧家定不會虧待姑娘的。」
說著,顧掌柜猶豫地停頓一下,「只是不知,姑娘和嬴大夫的關系是……」
「他是我的朋友。」
聞言,顧掌柜捻著胡子笑起來:「朋友好,朋友好啊……只是待你嫁過來后,便不能這樣了……」
他又同我說了許多顧公子的好,又說要給我多少聘禮,風風光光娶我進門。
但我還是回絕了他。
顧掌柜走前還是希望我再考慮考慮。
我雖對他家的公子沒什麼興趣,但顧掌柜有句話卻提醒了我。
我知道嬴闕是神仙,但他們不知道。
在旁人看來,孤男寡女共住一處確實有違禮法。
傍晚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思索這事。
忽見遠處有媒婆拖著步子走來,身后還跟著四位抬著木箱的小廝。
擦肩時我聽她抱怨:「這年頭二婚可不好嫁,連這都看不上,過這村可沒這店了……」
快到家門口時,豌豆黃小跑著過來迎我。
我把它抱起來,見它嘴上油亮亮的。
「豌豆黃,今天吃雞腿了吧。」我笑著揉了揉它圓鼓鼓的肚子,「居然吃得這麼飽啊。」
豌豆黃「汪」了一聲,伸出舌頭舔我的臉。
我抱著它往家走,卻發現嬴闕正坐在院子里。
往日他總是天黑才回來,怎麼今日這樣早?
我同他打招呼,可嬴闕好似心情不佳,黑著臉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這時靈韻從屋里出來,端一碗面放到我面前的石桌上。
「靈韻,這是你做的嗎!」
我嗅著那彌漫著蔥香和豬油香的面條,不由食指大動。
靈韻笑道:「你嬴大哥做的。」
我挑起一綹放入嘴中,湯汁濃郁,面條爽滑筋道,簡直能和酒樓里的媲美。
如果嬴闕也來餛飩鋪的話,店里的生意絕對紅火。
「謝謝你嬴大哥,這面真好吃。
」
「是嗎?」嬴闕瞟過來,淡聲道,「那你多吃些。」
「好!」
雖然氣氛有些奇怪,但我沒想太多。
豌豆黃聞到香氣,跳上旁邊的凳子使勁拱我,甚至還直立起來用兩只前爪瘋狂點頭拜拜,好似再不給它吃上一口就要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