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韻趕過來時,剛好看到多年未見的舊友在與大蛇搏斗。
「我畢竟不是戰斗神,嬴闕既然有過殺妖的經歷,我就都交給他了。」
靈韻輕笑,「傾注神力的劍加上神仙的血,想不贏都難。」
「那你來這邊是?」
「為了陸靖之。」
靈韻突然冷了聲音,對陸靖之道,「嬴闕說,他三年前把一顆玲瓏心給了你,但你不知感恩,還恩將仇報,所以特意托我,來把這顆心拿回來。
「可惜啊,我就剩最后這點兒法力,居然用在你身上。」
尚在疼痛中的陸靖之立刻回過神。
「不,不行,我還要做官,我不能變傻……」
他慌亂地哭喊,「阿扶,救救我,別收走我的心,我還得做宰相呢,阿扶……」
陸靖之哭得像個孩子,如同當年他做戲讓我拿房契保住他的雙手一樣。
我沒有說話,陸靖之的呻吟變得與剛才截然不同。
像是所有的痛苦都堆積在咽喉壓著一般,連吼叫都十分艱難。
外面的雨聲戛然而止,一束暖陽照射進來。
嬴闕步伐緩重,停在了我面前。
「嬴大哥……」
血腥味兒鉆入我的鼻腔,我忍不住哭道。
「阿扶,謝謝。」
冰涼的掌心覆在我的眼上。
「還有——
「對不起。」
15
嬴闕一己之力斬殺蛇妖,傷情十分嚴重。
靈韻說,他沒有法力,打斗時只能把鮮血抹在劍刃上才能傷到妖物。
那巨蟒盤踞在空中時幾乎籠罩在整個衙門上空。
我不敢想他究竟流了多少血。
新隅鎮的百姓被救出后,聯合上書,痛陳陸靖之的罪行。
陸靖之被送上囚車時,嘴里還念叨著:「天龍尊者無上慈悲,保佑信徒加官進爵……」
我問靈韻,他是不是傻了。
靈韻說,他是瘋了。
玲瓏心沒有帶走他恢復的神智,他依然清醒著,由于接受不了自己的落敗,一個晚上就把自己逼瘋了。
新隅鎮恢復了從前的安寧,可是死去的那些人終究還是回不來。
嬴闕一直昏迷不醒。
雖然大夫說他沒有性命之憂,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
一到晚上,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去探聽他的心跳和呼吸,生怕他死掉。
靈韻安慰我:「雖然嬴闕現在和凡人無異,但他畢竟是神仙,不會死的,頂多就是忘記所有重來一世。」
忘記所有?
我心里莫名悶悶的。
那就更不能讓他死了。
我們住在靈山腳下的客棧,靈韻每天都來探望。
忽然有一陣子消失不見,三日后我再次見到他。
「小阿扶,你的苦日子到頭了!」
靈韻拿著什麼東西停在我面前。
突然眼前一陣清風拂過,有清新之氣從頭頂源源不斷流向我的體內。
黑暗中似有光芒閃過。
我輕輕眨眼,那束光芒便緩慢洇開,直至驅逐黑暗,徹底透亮。
靈韻一身青色紗裙,雙眸清亮,正俏皮地盯著我看。
我眨了眨眼。
「山神大人,你,你是女子啊!」
看著面前的窈窕女子,我感到難以置信。
可我聽到的聲音分明是男人的啊。
「山神無相,我想男就男想女就女。」靈韻笑呵呵地轉了一圈,「只是我覺得女人的樣子更漂亮一些。」
我愣愣地點頭。
說來也是,她出現在地窖,定是被當作女人抓進去的。
重見光明,我激動得難以言喻。
不知怎麼表達,便跪下重重給她磕了幾個頭:「多謝山神大人醫治,如此大恩阿扶沒齒難忘!」
「哎呦磕什麼啊,要謝就謝屋里躺著的那個吧。」
靈韻把我扶起來,嘆道,「他幫我除妖的條件就是要我治你的眼疾,前陣子一恢復靈力,我就去抓螢妖了,沒想到立竿見影啊!」
「就算你不答應為我治療,嬴大哥也不會袖手旁觀的,他說過,你是他的好朋友呢!」
靈韻哼了一聲,轉頭卻壓不住嘴角。
回到房間后,我坐到床前看守。
時隔三年,我再次看到嬴闕的臉。
果然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我坐到桌前的凳子上,望著他鼻尖酸澀。
大夫說他已無大礙,可偏就是沒有一點蘇醒跡象。
莫非是有什麼診斷不出的內傷嗎?
我心里正難過,忽然看見榻上的嬴闕動了動。
下一刻,他猛地起身。
下床。
穿上鞋子。
躡手躡腳地站起來。
伸了個懶腰。
我:……
活動筋骨后,嬴闕站在那里深深看我許久,隨后轉身就要再次回去躺下。
「嬴闕。」
我冷不丁的一聲,嚇得他身軀一震。
「我看得見。」
嬴闕僵直著身體緩慢回頭,尷尬地沖我笑了笑,正要開口打破僵局,卻見我霎時流下兩行眼淚。
「阿扶,不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他手忙腳亂地過來安慰,兩只手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就那樣在空中僵持著。
「嬴大哥,你沒事就好……」
我眼淚流個不停,「我還以為你要永遠醒不過來了。」
嬴闕怔然,停在半空中的手掌落在我的頭上。
「抱歉,阿扶。」
他囁嚅著嘴唇,猶豫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我沉默了。
當初不想把這些事告訴嬴闕,就是怕他胡思亂想。
無論是阿金的事,還是杏村的事,這些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我正要開口解釋,卻聽他道:「我當初,只是想補償你,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