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闕并不知道阿金是這樣的人。
如果他貿然向陸靖之提起阿金兩個字,阿金一定會為了隱瞞過去而滅口。
人心究竟有多麼險惡,嬴大哥又如何能料到他的暗算?
我站起來往木欄處跑去,因太過心急忘記上面的鐵刺。我吃痛驚呼,對著外面大喊:「放我出去!我要見陸縣令!」
我接連喊了好些聲,那守衛才憤憤走來。
「喊什麼!主人是你說見就見的?!」
他一鞭子甩在門上,企圖嚇退我。
「你告訴陸靖之,我是冀州清溪鎮來的,若是我死在這兒,會有一封與他有關的密信送到太守府,到時他的烏紗帽還戴不戴得住,我就不得而知了。」
「哼,你以為我會信一個瞎子說的話嗎?」
我輕笑一聲:「那你賭一下好了。若陸縣令下臺,你猜新來的縣令會不會任由你在這里仗勢欺人?那時你手里的鞭子,只會落到自己身上。」
那守衛噤了聲,不多時腳步挪動,逐漸遠去。
靈韻湊過來問我:「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和那狗官到底什麼關系?」
「孽緣罷了。」我嘆息一聲,「山神大人,你可有對付那蛇妖的辦法?」
「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除掉它啊,怎可任由它繼續禍害百姓?」
我真切道:「山神大人,我沒什麼大本事,但出去后若有我能做的,我就是拼命也會做到!」
對面沉默許久,最后聽到一聲輕嘆。
「我沒有徹底殺死它的法子,但我知道削弱它的辦法。」
他說,「陸靖之書房里供奉著一尊金蛇像,是它最初受命香火的分身,若能毀了那蛇像,妖物必會元氣大傷。
「小姑娘,你若能出去,就去找那尊蛇像破壞掉吧。
」
從縣城到新隅鎮有一個時辰的路程。
若說嬴闕還沒進縣衙恐怕不太可能。
所以嬴闕要麼已被暗算,要麼發現異常已經離開,我只希望是后者。
靈韻的氣息突然在我面前消失。
隨后便有東西掉在地上發出悶響。
「山神大人?」
「我在你腳下。」
靈韻道,「依我現在法力,變回原身還能說話已是極限,你把我揣起來一起帶出去,我允許你觸碰本山神的身體。」
我俯身往地上一摸,碰到一根樹枝。
「出去后,我會去找循州太守說明此事,在我回來前,你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11
守衛再度折返已是約莫兩個時辰后的事。
這次回來他態度好了許多,不等我問就打開了牢門。
與進來時的粗暴方式不同,離開的路線是一條隧道以及隧道盡頭的階梯。
正在后院做飯的春三娘見到我從地下鉆出來后,嚇得差點連鍋鏟都扔出去。
「她、她怎麼出來了?!」
「這位姑娘是主人的老相識,是你太不長眼了!」
守衛埋怨地喊了一句。
「我相公回來沒有?」我問她。
春三娘一愣:「還沒。」
「我的狗在哪兒?」沒聽到豌豆黃的聲音,我不由皺眉,「你應該沒把它扔進鍋里吧?」
春三娘尷尬地笑了兩聲:「那哪能啊,您這狗子這麼可愛,我才不會那麼殘忍……」
說著,她指使小二把豌豆黃抱了過來。
豌豆黃懨懨的,看見我后虛弱地叫了兩聲。
春三娘連忙往我手里塞了幾塊干糧,豌豆黃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再叫時聲音也有了活力。
我帶著豌豆黃乘上前往縣城的馬車。
不過一個時辰便停下來。
從后門迎我的是縣令的小廝,他讓我在廂房稍作等待,說陸靖之正在宴客,等忙完就會來見我。
我:「府上有客人?」
小廝答道:「是的,聽說是遠方來的道人,聽聞縣令府上有天龍尊者的金身雕像,特來參拜,還要把天龍教的道義帶回故鄉傳教呢。」
我正想再問什麼,小廝已經合上門離開。
三炷香后,房門「吱呀」一聲推開,那沉重的腳步越來越近。
豌豆黃沖著他汪汪狂吠。
我連忙起身,卻被他伸手按在了位置上。
粗糙的指腹撫上我的臉頰,最后停在我的眼前。
「阿扶,你瘦了。」
久違到近乎忘卻的聲音再度出現在耳邊,陸靖之愣愣道:「你竟真的看不見了。」
聽他的意思,像是早就知道我眼睛失明。
「陸大人一縣之長,如今還愿見我這等平民,當真仁義。」
「阿扶,即便你不拿什麼密信威脅我,我也會見你。」
陸靖之握著我的手腕坐在一旁,難掩激動道,「我被調至靈山縣后,曾去杏村找過你,可那兒已經荒廢,誰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兒,后來有人說你傷了眼睛去外地尋醫,我便派人到處尋找你的蹤跡。
「我知道,你曾去乾州找過我,你說的那封信,寫的應當就是我在潛山做匪一事吧?」
陸靖之話里帶著試探,我淡笑:「騙你的,我若不這樣說,只怕你不肯見我。」
陸靖之隱隱松了口氣,又道:「阿扶,從前是我不好,如今你……原諒我了嗎?」
我「望」向他:「我早就原諒你了。」
這是真話,我甚至從未恨過他。
「阿扶……」
陸靖之動容地念著我的名字。
我曾與他做過半年夫妻,那時他未必真情,但恩愛卻不假,以至于他說是因春香樓欠債,我是萬分不信的。
或許他對我曾有幾分愧意,所以當年離開杏村才告訴我他真正的去處。